方继晖精神一振:“逸平有消息了?”
下人道:“少爷在京都的分铺里支了一千两的银票,留话说办完点事就回家看您。”
方继晖脸上终于见了点喜色:“那小王八羔子居然跑京都去了,他要办什么事?”
下人道:“少爷没交代,但是要伙计办了几张通关文书,都是往北走的。”
“往北走……”方继晖陷入沉思,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他们要去苍狼堡。”何禀流一心为父报仇,那两个孩子初生牛犊吧,肯定是想孤身闯天关了。
下人被吓了一跳:“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备马车,我要去蟠州。”方继晖站起来就想去收拾行李,走了两步又挺住,重重叹了口气,“先去何家,我要去和嫂子说一声。”
蟠州的夜晚有些凉,窗户都关上了。
方逸平心满意足地搂在温热的躯体,小声说:“禀流,我离开潺塬之前和我爹说了一件大事。”
何禀流在他怀中,声音懒懒地问:“你又怎么气方叔了?”
“我哪儿会其他,”方逸平得意洋洋地道,“我说要成家了,我想娶你。”
何禀流闻言沉默了许久,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方叔肯定说打断你的腿。”
方逸平哼哼两声:“禀流,我不想搭理那老头子。等你报了仇,我们在蟠州成亲怎么样?我看上一间宅子不错,勉勉强强能当个喜堂。”
第八章
苍狼堡在长秦关外。这几年出关做生意的商人渐多,关口搜查也不太严密,方逸平拿着方家的商用文牒轻松出了关。
“小时候我爹老是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扔到长秦关外喂野狼,”方逸平缩着脖子看向眼前一大片深山老林,“禀流,我们应该带弓箭过来,看能不能猎几张狼皮。”
何禀流手握在刀柄之上,回头道:“你若是不怕见血,我用刀也能猎。”
方逸平握着他的手:“那多凶险,我跟老伙计学过猎狼,一会儿去做个陷阱。”
“用狼刺?”狼刺是关外猎户的常用的一种机关,用网拦住飞奔的野狼后落叶下会有手腕粗的木刺弹起刺穿狼的肚皮,木刺入腹后野狼拼命挣扎,能自己把五脏六腑搅烂了。关外野狼皮毛厚实,只有腹下白毛处可以一击致命。但这样得来的皮子不算上上品,只要老练猎手用弓箭射穿狼眼或者射入狼口,剥下完整的皮才能入了贵族富户的眼。何禀流沉吟了一会儿,道:“狼腹下若穿了孔,你方少爷还愿意要?”
方逸平打小娇生惯养,确实没用过肚子上有窟窿的狼皮。
何禀流拔刀擦拭:“方叔送我这一对好刀,我为他猎两只狼做回礼。”
方逸平嘟囔:“你给那老头子做回礼干嘛?”
何禀流垂首道:“不做回礼,做聘礼如何?”
方逸平愣住:“禀禀禀流你说什么?”
“我把方叔唯一的宝贝儿子拐走了,聘礼怎么能不给。”何禀流垂首把刀锋擦的雪亮。关外的狂风吹来一阵阵松木香,此刻天高地阔,心中若再有郁结,都对不起这天地。
方逸平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禀流,我要给我爹传信,就说他儿子已经嫁人了。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不能反悔。”
和方逸平在一起很难忍着不笑,何禀流向来冷冰冰的眼睛也荡开了笑意:“那到时候,就说方叔来打断我的腿了。”
“放心,那老东西就揍我一个人,”方逸平豪气地摆手,“说不定还会问你娶个废物回家干嘛。”
风一阵比一阵大,把北方的寒气都吹到了茶楼下。
何禀流刀入鞘中:“走吧,这种天气猎野狼最好。”
天色渐暗,茶楼的老板看着两个少年要往深林里走,忍不住开口:“两位少侠,林中凶险,还是等白天再赶路吧。”
方逸平回头向他一笑:“掌柜给我们留个门,天黑前就回来。”
漠北的风刮起树叶直往人脸上打。密林中的夜色比外面要暗一些,摇动的树影中看不清哪里有活物。
方逸平抬头看向远方,西北那孤峰上伫立着一座瞭望塔,隔着很远也能看到塔上悬挂的狼旗。
苍狼堡就在眼前,但何禀流紧紧盯着地上摇动的草木,一心只想猎一只狼。
月色初升的时候,狼嚎声自那座孤峰下率先响起,紧接着四面八方的狼嚎声此起彼伏。
方逸平打了哆嗦,兴奋地握住了剑:“这地方狼还真不少。”
何禀流向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踩在树枝上慢慢向最近的一声狼嚎处靠近。草丛里伏着一只狼,眼睛在月色下发出莹莹绿光。它抬头看到了何禀流,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让它下意识地前腿伏在地上,喉中发出沉闷的吼声。
何禀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那绿色的眼睛里有嗜血的光芒,让他血液里的那些不安分的毒液开始焦躁地冲撞着经脉。有些疼,但并不难受,反而让他有些兴奋。
方逸平大气不敢出一声,一会儿看看狼一会儿看看何禀流。
何禀流轻轻动了,鞘中弯刀一点一点拔出,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狼身上的毛全都炸了起来,呲着牙低吼了一声。何禀流双刀出鞘,从树上一跃而下。狼猛地跳起,张开血盆大口向何禀流脖子咬去。
何禀流闻到了狼口中的腥臭味,那种血肉腐烂后恶心的味道。薄如蝉翼的刀从狼的双目中刺进去,这狼甚至来不及哀嚎,已经被双刀搅烂了脑子,庞大的身体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