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抱着小家伙,前方带路。康桐提着行礼,后边紧随。一路莺啼鸟鸣入耳,草树幽香入腹,看得小家伙和康桐只觉眼睛有些不够用了。
转过二道坡,金牛山已遥遥在望时,小家伙在薛向身上实施了无数次核试验后,小心思的火气早消,对军事打击失去了兴趣,这会儿见了眼前的烂漫春花,款款粉蝶,哪里还在薛向身上待得住?两只肉肉的小手扯扯薛向的耳朵,“马儿”立时听话得停了身子。哧溜一下,小家伙从“马儿”身上溜了下了,奔着前方野玫瑰丛上的群蝶,便扑了过去,脸上哪还有丝毫的悲戚。
越过二道坡便是一大片野桃林,眼下虽不是生桃之日,可粉红的桃花已丛枝头探出头来,勾勾连连,牵牵绊绊,烂漫一片,勾搭着春意,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啊。
小家伙仿佛回归了大自然的花仙子,酱紫色的小风衣裹得她较小的身子如一枝灿烂的紫百合,傲立花丛,迎风绽放。此时,小家伙头上戴上康桐给编的菊花环,脖子里挂了桑兰枝编织的项链,整个小人儿和一大群粉蝶闹成一团,不知是她在追着胡蝶,还是胡蝶缠着她,反正盈出一道色彩缤纷,热烈烂漫的风景,看得薛向心中一片安宁。
一路行来,天蓝云白,山青树绿,草碧花红,入眼的尽是颜色,入耳的尽是笑声,游着,走着。两大一小,三人笑笑闹闹便进了靠山屯的外围。
踏上了村头泥巴路的时候,薛向心中便起了疑惑。早先安排好让三小队负责给麦田除草,这会儿郁郁葱葱的田内。哪里有半个人影。
薛向揣着好奇。抱起小家伙,便大步朝打谷场行去。果然,未行几步,便听到人声,刚转过一间屋角。便窥见打谷场上围满了人。当中的位置,有一人站在一张立凳上,拿着断了半截的喇叭正声嘶力竭地喊话。
“我说,你们不要以为来了新队长。我蔡高礼说话就不顶用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靠山屯的天还没有变,依旧是我蔡高礼说了算。你们知道姓薛的今天去哪里了,他是去公社开会去了吗?不是!是社里的蔡主任命令他去的。去干什么?就是去挨批的。一个城里的娃娃,知道个甚,晓得怎么插秧种田?晓得怎么开荒修渠?正经事不搞,来了就给你们放羊!不干活,你们来年吃什么。上面要求今天烧山,你们为啥子不做?你们别为了点子蝇头小利,就给他迷惑住了,看看眼前这些人的下场,你们就该明白,以后听谁的话,跟谁走,跟我蔡高礼……”
蔡高礼正站在椅子上唾沫横飞,机枪阵阵,正说到爽处,眼见得就要了,一道浑厚的男声,如一枝穿云利箭透空射来,似乎一箭将蔡高礼穿喉而过,他最后半句话,说什么也出不来了。
“那个谁,站那么高做甚?也不怕掉下来摔死。老子这个大队长都不在,是谁召集的社员大会,组织纪律都不要了?“薛向将小家伙递给了康桐,挤开人群,人未至,声先到。
“大队长!”
“队长!”
“……..”
无数的招呼声想起,堵在前面的人,立时让出条道来,让薛向进了圈子。
薛向挤到近前才发现,圈子正中正有四五个人头朝下,双手向后朝天斜插,作喷气式飞机状,胸前还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地主”、“富农”、“右派”等词语,牌子后面还吊着三四块砖头。
原来,这是在搞批斗啊!
薛向定睛看去,邓四爷赫然就在最前方。他脖子下的砖头最多,足有五块,吊得老头二面挣青筋,脸色赤红,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嗖嗖直落。
薛向看得怒极,大步向前,来到邓四爷身边,伸手扯断他脖子里的两道绳索,凌空一脚,将牌子和砖头踢飞了天。那腾空的砖头仿佛长了眼睛,半空里直直地朝正站在立凳上、手足无措的蔡高礼砸去。
但听啪的一声响,一块砖头直直砸到蔡高礼左肩处,紧接着又是一声“哎哟”,蔡高礼当空从凳子上跌落下来,摔了个屁墩儿。
“你,你……”蔡高礼爬起身来,鼻子里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薛向,一连串的“你”,却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好意思,没控制准头,不过,那是我的位子,找不准位子的人,受点天灾,也无可厚非。”薛向看也不看灰头土脸的蔡高礼,却拿眼神一扫杵在一边的李拥军和韩东临。二人一个激灵,慌忙上前,给几个挨斗的倒霉鬼解套。
“你就是薛队长吧,自我介绍一下,本人蔡高礼,靠山屯大队副书记、第一副队长。我回来时,你恰好不在,所以就先召集社员们开个会。喔,忘了告诉你,这是我今天在县里,由县革委郭主任请自下的指示精神,召集社员们学习一下,有什么错吗?”蔡高礼不愧是老油子,软中带硬的顶了薛向一下。
“错!大错特错!第一错,你应该叫老子薛主任,别忘了老子不只是靠山屯的队长,还是快活铺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第二错,不管是谁的指示精神,没有老子这个大队长发话,谁敢召开,谁配召开。蔡副队长,组织原则都忘了,老子看你要好好学习学习组织章程了。”
薛向是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社里,招呼蔡高智,他是绵里藏针,谈笑出刀。回到大队,对付蔡高礼,则又换成了原来的丘八模样,蛮横至极。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县里、区里、社里都下指示,要求烧山,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