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自渡,撑篙远去,便再也回不到这人间。可惜我偏偏不自知地沾惹了你,而你又非要上我的独舟。倘若有一天我真的沉入了河底,你是不是也要跟来?
我该拿你怎么办?
钟伯琛爬在我怀里沉默了很久。屋外薄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夜莺绕着院落孤啼声声,枕头边,父皇的灵位忽然吧嗒倒了下来,让我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与此同时,钟伯琛终于开了腔:
“若我是这故事里的人,我可不管傻皇子怎么想的。倘若真的有佛,把他送到了我身边,就不会再无情地夺走。说什么狗屁还债,他明明是来跟我共续前缘的。这世间哪儿有单人的错,还不是时运在迎合着。傻皇子好着呢,没对不起任何人。倒是这世人亏欠了他太多。”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拍着他气呼呼的后脑勺:“你怎么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地宠着我?倘若我害得你自刎殉情呢?”
说完我慌忙捂住了嘴。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也不知我会不会遭报应。
钟伯琛抬起头,眉头皱成一团:“我又不是那霸王别姬里的虞姬。再者,虞姬虽深情,却愚钝无知。倘若她没有自尽,霸王也不会失了所有的念想,不渡那江东。到头来他们还是互相辜负了。小五,你别说这些奇怪的话,听得我头皮发麻。什么死不死的,你就是睡糊涂了。”
我指着脑袋上突兀的绷带道:“你不觉得这都是我的报应吗?”
钟伯琛使劲儿摇着头,然后又把我按躺了下去。他趴在我身侧,把胳膊虚放在了我的腰上:“是我没照顾好小五。让你总是受伤。之前我老想着让小五多历练一下,早日登基为帝。现如今看来,小五已经具备了帝王之能。我以后不让小五出去了,就安心养在嘉明殿里。等四海平定,小五想当皇帝就当皇帝,不想当就禅位给世子殿下。我一直陪着小五,寸步不离。”
我握住了他的手:“好。我为了你也要跟天争一争,多活几年……”
“是要长命百岁!”钟伯琛严肃认真地纠正了我:“小的时候。义父曾经给我算过卦。说我能活八十岁。我这般阴险的人都能活这么久,小五自然要比我长寿。”
“好好好。”我只能顺着他说:“我在帝陵留个双穴的墓。百年之后你先躺进去,我再摆好姿势躺你旁边。成了吧?”
钟伯琛哼了一声算作回答。我闭上眼睛缓缓堕回梦乡。我仍旧没能把话说全,把心底里最深邃的焦虑掩埋了起来。
快到时候了。很快突厥将再度袭来,我朝不得不破釜沉舟与其一战。早在两个月前,我便收到了魏叔的密报。阿史那已然荡平草原,狼心毕露,直指中原。我不知这一世的胜率能高上几分,更不知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
因为在阿史那攻破国门的第三天,我便被五马分尸了。
我想我快迎来我的结局了。在这匆忙的数年光阴里,我似是走完了一生。很辛苦却很充实。但我不满足,无论我这条命还能留多久,最后都必须要华丽地谢幕。
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知满山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不过一世蹉跎罢了,要战便战,横竖我生死皆有人相伴。
思虑间。刚刚执拗着不让我睡觉的钟伯琛自己倒是睡着了,还轻轻地梦呓了一声:“小五……你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引用了:
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西厢记》,董解元
有美堂暴雨
——宋·苏轼
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
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
十分潋滟金樽凸,千杖敲铿羯鼓催。
唤起谪仙泉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
_(ss啦!
第54章【战时】
一切都如我预料的那般发展着,只不过是往坏的方向,且我无力阻止。
永兴二十四年,突厥部落与我朝北三关,西北二关,以及东北三关,三面齐下发动大规模挑衅以及冲突。我任魏云朗为骠骑将军,驻守东北。
诏令刚下不足三天,西北突传噩耗——惊蛰关被破,刘将军战死,西北军耗损近半,已退守内关。我听闻后震惊不已,质问为何如此事发突然。兵部尚书苦叹道,刘将军受了敌方挑衅,单人出城会敌方首将,双方兵刃交接,战了七八个回合后,刘将军不敌敌首,被斩于马下。致使西北军军心涣散,又逢其副将草率指挥,是以三日惨败,无招架之力。
西北军的溃败成了突厥打开我朝国门的一个口子。突厥半年夺了我朝四座城池,屠城两座,焚尸百里。边关腹背受敌,朝廷却再也挑不出能临危受命的将军。愁云惨淡之中,兵部尚书向我推荐了一人——他的独女。
朝中大臣立刻群起反对。女子为将,闻所未闻。先不说能否胜任,且言她难以令人信服。我没多说什么,转至御书房与兵部尚书的独女,安以歌小姐见了一面。乍见之时,仅觉得她是位英姿飒爽的小姑娘。然,聊了不足半个时辰,我便决心封她为将,赐虎符,即日动身去往西北。
朝廷炸了锅,群臣堵着我的御书房让我收回成命。我立于门前,看向跪了一地的大臣们,低声问道:“诸位可知凌锋营,安副将?数年前她随兵部尚书一起出征,镇压叛逃的靖忠候等人。阵前她以一敌百,斩杀敌首。当年武状元出身的常德将军,与其过招不足三回合便被打翻在地,束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