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的声音在喊他,迷迷糊糊睁眼,竟见卧室里亮着一盏暗黄的灯,子褚真人正坐在桌边。
“师父?!”景澜掀开被子,惊讶地坐起来。
惊觉声音大了,扭头看程有睡得正香,子褚真人道:“无妨,我使了缚神术,他听不到,对身体也无碍。如今的我,也并非真身。”
景澜更惊,下床披上外衣,走到子褚真人身边,“师父已能聚影离魂?”
子褚真人颔首,一手无奈地搭上高挺的腹部,“因为它,聚影离魂受了限制,否则即便你在京城,我也能如此相见。”
景澜眉头微蹙,子褚真人特意来找他的目的,他已猜到不少。
子褚就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久未见子女一般,将景澜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抬手隔着中衣摸了摸他微凸的小腹,笑问:“身体可好?”
“前阵子难受得厉害,最近好些了。”景澜想了想,追问,“师父呢?以气养胎很辛苦吧?”
子褚真人含糊道:“生儿育女,怎能不苦。”
景澜面色凝重,子褚道:“澜儿做了两年丞相,笑容都比从前少了。”
景澜叹气,“如今的局面,徒儿就算笑,也是假笑。”郑重看着子褚,“师父为何会在青州?又与顺宁王……你该知道……”
景澜似乎不愿多说,子褚却不在意,接下话头,“我该知道,顺宁王姜全,要谋反。”
景澜一惊,回头看窗外,子褚道:“周围眼线也中了缚神术,正睡大觉呢。”
景澜无奈,“自打一入青州,我就被顺宁王的探子围了,不过无妨,任他们盯得再紧,也断然不会从我这找到任何线索。只是当心惹恼了我……”
“澜儿便不会给他们好看?”子褚真人仙人般的眉眼笑意盈盈,即使景澜从小看惯了,也仍时不时被其天人之姿镇住,“皇上那边如何部署的?”
景澜故意道:“不如师父先告诉我你的部署?”
“哎,”子褚真人故意叹气,“澜儿从小就不吃亏。”
起身踱至窗前,子褚真人道:“我一生求仙问道,出山入世,以至近来的云游,其实不过六个字:顺天道,应天命。天命我乃新朝之引,天命皇上乃开国之君,天命姜全乃乱政之将,天命你乃辅运之臣。大齐一统在于我,安定则在于你,皇上乃大齐国祚之发端,姜全乃大齐由新到定的推力。也可以说,我的使命由姜全完结,你的使命,由姜全开始。”
景澜垂下头,每每听师父讲天道天命,他总觉得无力而无奈,若如方才所说,他们每个人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澜儿又胡思乱想了?”
景澜摇头,子褚真人心知肚明地笑,“唯有我们芸芸众生中的每一粒棋子做好棋子的本分,这盘棋才能下得下去,且下得好看。否则空留棋盘,又有何意义?”
景澜惊讶地看着子褚。
“时间不多,我们说正事。”子褚真人敛起笑容,“我知道姜全迟早必反,因此来到青州查探消息。姜全自恃战功,手下猛将如云,青州条件亦得天独厚。可惜他刚愎自用,只信亲人武将,不信文臣,揣着谋反的心思却不虚心纳士,门客们不得重用,连我已经这样……”低头看了眼肚子,“他都不信。不过姜全手下也确实有几人颇为不俗,譬如唐非。此人倒是忠君爱国,很不赞同姜全自立,他以为我是来帮姜全造反的,又爬上了姜全的床,还会些所谓的妖术,因此对我颇为讨厌。说起来,他该是对姜全最忠心的人,可惜姜全绝不会采用唐非之言。”
“既然如此姜全还留着他?不怕他从中作梗?”
子褚神色微微一变,叹道:“唐非亦是姜全床上的人,而且是他在床上极在乎的人。”
景澜无语凝噎,联想到此前姜全对自己言语轻薄态度不逊,“这个顺宁王……真是可笑。”
子褚亦一脸无奈,“姜全早年并非如此,跟着皇上打天下时,他亦是豪气干云,爽然潇洒。可惜一朝富贵,心智不坚者便会欲念满溢走上歧路,性情行为都有些失控了。”
景澜垂首默然,“罢了,不说这个了。”
子褚点点头,“姜全战功卓越,许多武将是他的亲信,其他四王亦与他走得很近。我来青州,就是想搞清楚青州兵力是否真的只有朝廷所许的这些、其他地方有否暗兵,京城有否姜全的暗子,其他四王又揣得什么心思。如今我多多少少看清了些,但还有一些尚无法确定。我相信,这也是皇上忧虑之处。”
景澜信服颔首,“我以重修水利为名来到青州,正是为了入虎穴,找真相。”
子褚摇头淡笑,“如今的青州尚算不得虎穴。姜全最近不敢出手,但半年之内一定会动。皇上派你来的时机很对。”
“下下个月初二乃皇上寿诞,到时诸王皆会入京朝贺,皇上想……”
“姜全不会去。”子褚信誓旦旦,“我会劝他,不让他去。”
景澜蹙眉,子褚笑道:“做戏还需做得逼真些,才能钓得大鱼,到时就看皇上与你在朝中如何布置了。”
景澜明白过来,“皇上不怕顺宁王谋反,只怕他反得不干净,因此此次有心放纵顺宁王把事闹大,到时斩草除根。”
“大齐天下就真真正正姓夏,皇上的皇位也可高枕无忧了。”子褚动人的美目中露出一丝哀伤,“天命所归,适合做皇上的,到底是夏期。”突然子褚面露痛苦,一手支着额头,闭上眼睛双眉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