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散的靠在床沿上,手里握着一本诗经看的入神。
若非看他脸色苍白,双腿无力的垂着,任谁也不会将这个温文尔雅的俏公子与一个腿不能行的废柴家主联系在一起。
沙桑倒是一点也没亏待他,一天一夜,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知道他腿脚不好,便叫人给他收拾了最软和的床垫让他靠着。又怕他无聊,搬来一堆诗书给他解闷。
此时已是江其琛犯腿疾的第六天,他的腿不再如前几日那般僵硬,也过了瘫软的时候,取而代之的是如万蚁啃噬般细细密密的酸楚。内力全无,整个人也无力起来。好在他早已习惯这份苦楚,他面上不动声色,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那愈渐苍白的脸色昭示着他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太好。
前日,沙桑似乎也是看出了端倪,但他并不戳破,兀自的唤来通药理的紫卫,给他开了副药。江其琛见着那药,也是十分给面子,二话不说就吞了。
沙桑眉尖一挑,问道:“不怕这是毒、药么?”
江其琛恍若未闻,只微扬了眼睑:“沙长老高义,定不屑此举。”
后来,沙桑大笑着离开。
江其琛放下手里的诗经,伸手把自己的腿捞起来放到床上。没有四轮车,他这一日的活动场地便被局限在这张床上。
他躺了下来,合上眼睛。
到了地宫之后,他就和玄御真人分开了。他独自一人被安置在这个房间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玄御真人那边他倒不是很担心。一来,正如玄御真人所说,即便是金莲教尊主在他面前也不一定就是他的对手;二来,既然金莲教有“不与天眼宗为敌”的教训在前,玄御真人同他们尊主玄风又有一层师兄弟的关系在后,他们应该不会拿玄御真人怎么样。
江其琛现在比较担心的是陆鸣,若是陆鸣醒来知道自己撇开他下山去了,肯定要追下来的,也不知道花无道能不能拦得住。被子下的手摸索到腿上,再有两天,他的腿就能恢复如初,到时候凭他的身手,想要离开这里应该不是难事。
沙桑把自己绑来这里,为的是陆鸣。他不去细想沙桑对陆鸣存了什么心思,但只要陆鸣不出现在这里,就不会有事。陆鸣身上只剩下三成功力,花无道要制住他应该容易的很。这么一想,江其琛暗暗放下了心。
就在江其琛以为陆鸣安安稳稳的待在天眼宗的时候,那个被花无道一掌劈晕的人正沉浸在无休无尽的噩梦中。
陆鸣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里,一会一片漆黑,一会又是一汪血红。
他一会梦见小时候遇到江其琛的那个夜晚,一会又梦见持着刀没日没夜操练的日子。
一会梦见在执行任务时被人毫不留情的刺穿肩头,一会又梦见自己挥着吟霜将无数的紫衣女子斩于剑下。
身体里有两股力量不停的在纠缠,一道中正,一道阴毒。
忽然那道中正的力量在身体里幻化成型,赫然就是白衣白衫的江其琛的模样。
而另一股阴邪之气也渐渐从弥漫的黑雾中现出身影,却是一身黑衣,形若鬼魅的陆鸣。
江其琛手握一柄通体闪着青蓝色剑光的长剑,剑柄上挂着一条极细的银链,环环绕绕的缠在他的腕上。
他执剑一挥,剑气如虹,不由分说的同陆鸣扭打起来。
陆鸣一把清月弯刀,在半空中截住了这凌人的剑气。刀剑相撞,迸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震的陆鸣五脏六腑皆是剧痛,登时动弹不得。
便在此刻,江其琛一剑没入陆鸣的胸口,冷声道:“这一剑,刺你自甘堕落,放纵心魔。”
随后他抽出,很快又是一剑:“这一剑,刺你不自量力,擅自行动。”
再抽出,又刺入:“这一剑,刺你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三剑俱是刺在同一个地方,等江其琛最后一次把剑拔、出来的时候,陆鸣的胸口一个血洞兀自狰狞着。
黑雾消散,陆鸣体内的邪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那股中正之力和着胸口处传来的剧痛,像是一记警钟不停的提醒着陆鸣——你不能倒下,不能被控制,还有人在等你……
陆鸣倏地睁开眼睛,从床上惊起。
额间青黑之气已失,眼眶鲜红之色已褪。
“你醒了?”
陆鸣坐在床边,似乎还被噩梦魇着,半刻没缓过来,连转头的动作也有些迟钝。
花无道倒了一杯水走到陆鸣面前,杯里的水纹随着他的脚步荡漾,落在陆鸣的眼睛里,那人登时就清醒了。
陆鸣拿起床头的吟霜,掀了被子就往外跑,被花无道拽着胳膊拦下。
花无道脸上掺着薄怒,说话的声音也不禁扬了几分:“你又要干什么!”
陆鸣挣了一下,推开花无道:“我要去地宫救他。”
花无道气极,他拦在陆鸣身前兀自挡着门:“救谁?江其琛?你拿什么救?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好不容易补回了三分内力,给你这么一折腾,说你剩一成我都嫌多!”
陆鸣现在的模样的确是有些凄惨,脸上的颜色已经不能是用苍白来形容了,更确切的说是灰白,像是被人从内里抽干了精血,整个人都透着死气。
花无道说的话,陆鸣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他伸手去拽花无道,嘴里不停的重复:“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花无道见陆鸣一副失了心的样子,终于忍无可忍。他冷着脸,手一扬,一杯水一滴不漏的泼在陆鸣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