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方士朋友
作者:食言而非
客至
序
小酒馆原先只是个小茶摊,因那老掌柜想发笔神仙财,便特特地从镇上迁来翠忘山脚,胡乱支个摊子就算是店面。本打算只呆个几天,哪知一晃数年,烂摊子成了酒馆,他也不愿走了。
这天天未亮便有客上门,一个青年人,生得很俊,有几分面熟。他要了碗面,付了钱,静静地坐在一旁等,满脸不知是疲惫还是伤感。
“面来咯。”面上卧着两个荷包蛋,“早上刚煎的,送你两个尝尝味道。哎呀,你让我想起来一个人。”青年人道了谢,但显然对话题不感兴趣。老掌柜自说自话,也顾不上去看他反应:“那孩子每天一大早就来,吃碗面就走。有时候是大人领着来的,有时候是自己来的。吃了大概五年多了吧,风雨无阻的。嘿,赶巧就是坐你这位置。”
“也是个怪孩子,吃个面还得先把葱花蒜叶择干净,抵不住说话好听,招人疼。跟你一般,也是个好模样。”
青年人神色有些紧张,问道:“然后呢?”
“一年多前就再没见到他了。看他每回都似乎在等什么人,或许是等到了吧。”老掌柜笑笑,“估摸着他同你年纪差不多。天天来,应该住得不远。你可认识?”
“认识。”青年人回以一笑,明朗得令人心疼,“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正文
林道上,一列车马正向翠忘山行进。随行男女均着一袭红衣,为首的男人骑在马上,正向身旁另一男子说着什么,脸上满是讥讽得意之色。
“……料这白家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给他家小子备的是这样一份‘大礼’。”男人边说着,边向身后马车使了个眼色。
“二哥,这事有不妥呀。想我冷家虽与白家交恶,但如此辱人之事也实难做出。万一那白家小子不堪受辱,出了什么差错,咱兄弟二人可别想好去好还。”
“怕什么,最多折了这个‘美人儿’,这白家还敢公然对我冷家人动手不成?”被称为“二哥”的男人似乎有些恼了,丢下这句话便不发一言,只加快了行进速度。
也是,白家孙子辈一小子时值束发之龄,宗门巴巴地递了帖子。冷宗主不愿赏脸,支使他两个小辈前来,又许二人自行处事。言至于此,何来后顾之忧?捋捋思路后男子放下心来,依旧紧随冷二哥身旁,专心赶路。
马车内,墨澄空惊出一身汗。刚刚那二人的谈话内容全飞进耳朵里了。想来自己也是倒霉得很,前几日在市集上摸了二人钱袋被逮个正着,当弟弟的说什么也要留他一只手,那位二哥倒是和气,打量他一番后说道:“你替我们办个事儿,咱们就算两清了。”他自是求之不得。哪想这兄弟俩是冷家的人,要办的事是以男色去恶心那白家少年郎。他曾在母亲病榻前发过重誓,一是永世不得习剑,二是永世不得招惹冷家人。母亲在世时时常对他叹气道:“生得这副好模样,是你的运数,也是你的劫数。”如今想来真是报应与劫数齐飞,省了一只手,留个全尸。
这墨家本是仙家名门,除剑术外,请灵招魂之术更是世家翘楚,如今独剩他墨澄空一个。那天的事并非他见钱眼开,只是看不过那两兄弟当街耍横,因他人多难敌,便想着取走钱袋令他们急上一急,哪知对方却非凡人。
“娘啊,孩儿给墨家绝后了,娘……”没喊两声他便住了嘴。母亲要是知道他因何落到这步田地,非一掌拍死他不可。
冷家兄弟准备得很是周全,生怕他逃了,不仅在马车周身布了屏障,还给他双手双脚施了禁锢术,如同上了手铐脚镣一般,叫他一个法术也使不出来。
墨澄空心里郁闷。从前身不由己,如今也身不由己。他不禁去羡慕那个白家少年郎,不过束发之年,也使得家族上下大肆庆贺,该是如何受宠呢?想来世家子弟都是一般骄矜自持。他想着,手指不由地轻触了下藏于袖中的花——早年间母亲种下一丛,近来才开了几朵,经这几天的折腾早已娇软无力,大有枯萎之势。
周遭逐渐嘈杂起来,且闹声愈发近了。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声:“哟,迎亲的来了。”又有声音急忙打断他:“快闭嘴,这是冷家的人,不想活命啦?”
马车缓缓停下,随行侍女前来扶他下车。
墨澄空轻撩开斗笠,环顾四周,见路边只一个小茶摊,横竖挤了有数十人。还有未寻得座位的,或站着,或骑于马上,或毫无顾忌地席地而坐。各家家长已领令上山,留下一群小辈、随从候在山下。各家彼此间倒也不生分,但拘于家教礼数,也不好过于放纵自我,以免失了世家风范,便大多都规规矩矩地低声交谈。还有便是闻风而来的闲杂人等,没有受到邀约,只是来凑个热闹,或是瞻仰下仙家仪态,因没有规矩的束缚,交谈声便也无所顾忌,不过数十人声竟将众世家子弟全掩了过去。想来方才那独到的评论便是出自其中一人之口。
墨澄空笑笑,放下薄纱,跟在冷家兄弟身后一步不敢乱走。手脚虽不得自由,步态还算从容。
耳边不断涌来人声,谈论的主要还是翠忘山中人。
“听说孙子辈里独这白染最得前老宗主欢心,看来下任宗主没跑喽。”
“可不是嘛,虽说他打小没了娘,但在本家养大的就是不一样啊。”
“呵,算了吧。听说这小公子未到足月就出世,身子骨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