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大声说话,许明志吓得立即闭上了嘴,小心地打量他,看见了他眼底的乌青就自以为是地说道:“你是不是不够睡?”
…确实是够了。纪祥觉得自己已经忍够了这位朋友说风是风说雨要雨的个性,还有他…他永远都不会安份的那一面。
如果能让他安静下来……他定定看著许明志,对方被他的眼神看得连连後退作讨好状,直到纪祥转过头,推开房门:“伯母饭大概要烧好了,我去帮她忙。”
“喂!程程在厨房呢!你去要和他吵起来的…还有我的事怎麽办啊?”
纪祥半转过头来,只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侧脸:“私奔…如何?”
“…………………”
两人出去後,饭确实要烧好了。脸盆那麽大的一锅红烧肉放在饭桌中央,两盘注定不受青睐的青菜,四碗白米饭搁在旁边。纪祥眼明手快抢走了许启程要拿的那碗,那孩子立刻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地尖叫:“你干什麽!!”
“没什麽。”
纪祥不作解释,许母正好拿著餐具出来,见状连忙打圆场:“哎呀…干嘛吵架?白米饭不都一样吗?程程乖,这碗给你。”
许启程瞪著被放到自己面前那碗……最终还是嫌恶地挑掉了顶上的一小撮白米。
他哥好奇地问纪祥:“他怎麽了?”
“大概每碗都吐过口水了吧。”纪祥特淡定地吃饭,许明志顿时一口饭含在嘴里不知道是喷还是不喷瞪著他弟,许启程刮了纪祥一眼,又有些小心虚地回避了他哥的目光。
“怎麽了?”忙著布菜完全处於状况外的许母察觉气氛有异,许明志僵了僵,硬著头皮把那一口吞下恶狠狠地:“没什麽……没…什…麽…”
许母疑惑地看了他两眼,给他又添了块红烧肉。家里两孩子都随著许父是肉食动物,饭量又大,她总有种怎麽喂都喂不饱他们的错觉,从小如是。不过纪祥比较喜欢青菜,能和从三年前开始茹素的许母吃到一起,这才有了那两盘青菜的存在意义。不过她总觉得啊…这孩子反而就要多吃点肉,瞧这瘦的…要能沾上一点那两小子的油星就好了。
一桌四人,如果许父能在这里便是五个人了。
自从老伴躺进医院,原本就以同学身份常和许明志来往的纪祥就开始常常留下吃饭,彷佛取代了许父的位置一样为饭桌上值添了些生气。纪祥虽然话少,但是文静乖巧又贴心,跟自家两个好动粗鲁的混小子完全不一样,多少让许母心里安慰了一些,只可惜小儿子不知道为什麽不喜欢人家老跟人捣蛋,兴许还是年纪太小了。
这顿饭吃完,纪祥头一次没有顾著老朋友那眼角抽疯的暗示硬是挤进厨房帮许母洗了碗,又无视那充满肢体语言的挽留,径直当著那张让人浮躁的脸把许家大门一关,离开了这幢已经熟悉得像自己家一样的公寓。
楼下閒聊的人已经散去回家吃饭,他一个人沿著来路回去,穿过时明时晦的路灯影子,眼中也满是闪烁的阴影。纪祥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要坐好几个站公车,在旁人看来那个地方算有些偏僻了不过好歹便宜。
而纪祥的额外开支又总是有点多。
“我回来了。”
他住的地方没有院子也没有围墙,几幢看上去只待清拆的矮楼组成鬼楼一样的建筑群,外墙窗户通常都被各种窗帘墙纸封著透不出太多光,唯一的点缀物就是各色热红粉艳的霓虹灯管,怎麽看怎麽不正经的那种。
这些建筑群中的其中一幢便是他的住所,有些年头的老楼走廊总是那麽狭窄又太黑,灯泡一直是坏的没人投诉也没人修理,楼道经常积著各色废纸垃圾,墙上画著乱七八糟的下流涂鸦,左右邻居从他搬来那麽长时间都没见过一面。总的来说整幢楼的住客都鬼祟得要死,和外面的灯管广告搭在一起给人的印象就是一看就知里面住的不是好东西…至此,纪祥都认为和自己很相配。
鬼楼鼠客,谁嫌弃谁呢,是吧。
他关上门,开灯,落锁,把拎回来的东西搁到门口鞋柜上,顺手抽一张面纸替单人沙发上那个人影轻轻拭走眼角蜿蜒而下的泪水:“怎麽哭了呢?”
他问得温柔,每个字都说得轻柔烫贴,那些眼泪却越流越凶,手下肌肤轻微颤抖著,那人气若游丝地求他:“…放…放了我…”
纪祥上一秒还面带微笑,下一秒面无表情地把面纸扔他脸上,丝毫没有笑意地剜了他一眼,坐到旁边再也不理他。
想起姓许的,想起那些话竟然从那张脸那张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有种扑灭不下的烦躁。
当这种冲动上升到一个顶点时,他在有气无力的抽泣背景声中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对方没有对这边的异响有任何疑问,仍旧是惜字如金地从鼻子发出一声哼以示电话接通了有话快说。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纪祥一手捂住脸,话音彷佛即将崩溃,语气却很淡,像是复述别人的话一样又重覆了一次。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作声,纪祥也不需要谁的安慰,只是自己沉默了一会,得出了结论:“我决定好了,就到这里结束吧,楚幸良你要帮我…”
面对这通意味不明的求助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让他等待太久,立刻给出了回覆,彷佛只是一直就在等他这句话出口。
“好。”
低沉的男声说完也没挂断,纪祥思量片刻,开口:“…他既然喜欢那个女人,我便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