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臻忽然蹲了下去,周清朗还没来得及诧异他怪异的姿势,就看到程臻挑起顾解颐散开的鞋带,手法熟练地帮他系好。顾解颐也蹲了下去,周清朗看到他拉住程臻的手,顾解颐的手指被程臻挡住,周清朗没看到他做了什么,但想也知道是情人间亲昵的举动,因为程臻深深看了他一会儿,攥住他挑逗的手指,快速地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周清朗可恨自己上佳的视力,看得清他俩手指上同款的戒指,还有程臻脸上沉溺的表情。
顾解颐站起来的时候张望了一下,周清朗下意识地转回头隐到了人群里。
后来周清朗再回头,那俩人已经不在那里。他握着那瓶冰凉的水,在人声嘈杂的超市里见证了这安静的一瞬,两人旁若无人的甜蜜。可惜他回头回得太晚,错过了程臻行走时跛着脚的样子。
周清朗有些后悔没有上前跟程臻打个招呼,他们已然太久未见面,这样突然地相遇又实在难得。可是他又庆幸没有一时控制不住脚步走过去,他不敢面对程臻看着顾解颐时候的眼神。那是他曾经拥有过但终究失去的。
毕竟他还是看到了程臻,有这么一眼,也总比一眼都看不到要强。周清朗心里并没有多少疼痛,就只是怅惘,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就明白,程臻是他念念不忘的初恋,可是他总有一天要跟自己的青春说再见。
顾解颐和程臻走出超市,顾解颐说道,“刚才在里面我总觉着有人在看咱们。”
程臻闻言,淡淡地说道,“爱看就看吧。”
顾解颐笑了笑,是啊,看就看吧,反正他们不偷不抢,正大光明地恋爱,除了性别,与其他的情侣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怕别人看,就怕他们羡慕还羡慕不来。
这时候顾解颐的手机响了,他空出一只手来去掏裤兜,程臻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环保袋,两人手上的对戒,明晃晃地反射着温暖的阳光。
周清朗当初走的时候怕自己哪天回来这里没地儿住,于是连着付了一年的房钱。他想着这一年间他若是想要回来,那么就回来,若是一年都没有回来,房子也被收回去了,就真的没什么回来的理由了。
周清朗回到自己的公寓里,掀开家具上的布罩,坐在沙发上环顾着这个小屋子。他一个人带着滚滚在这里住了两年,这里并没有多么舒适宜居,但却令他有那么点不舍。
他休息了一会儿想洗个澡,走进洗手间拧开淋浴把手,没有预料中的水流出来,他才想起一年不回来,早就停水断电了。
周清朗收拾了两件衣物去外面找了个澡堂洗澡,放在以前,有轻微洁癖的他是绝不会去乱哄哄到处是热气和陌生人体味的公共澡堂,但是他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矫情的坚持。
在大山里,他也在清溪里洗过澡,就一块劣质的肥皂,撩起冰凉的溪水洗着身体,任由鱼群在没脚的水里游来游去。
周清朗洗过澡,提着澡筐和换下来的衣物回了家,开门放下东西,脱下外套挂在壁钩上,转过身却看到徐静河坐在自家沙发上。
徐静河坐在刚刚撤下布罩的沙发上面,穿着衬衫,西服外套搭在沙发背上。周清朗甫一回来,他楼下住着的房东就打电话知会徐静河,徐静河挂了电话就从正热闹的酒会上赶来了。
两人互相看着,过了一会儿,徐静河才开口道,“上回就想告诉你了,我离婚了。”
周清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徐静河又说,“你的宝贝在我那儿,我从那户人家里把它买回来了。你那么疼它,怎么舍得把它送人?”周清朗闻言,脸上终于有了波动,他皱着眉,飘忽的眼神终于定焦在徐静河脸上,“滚滚怎么样了?”
徐静河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人带到沙发边来。“我都不如一只狗么?你也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周清朗看了看他,实话说道,“滚滚年纪大了,需要好的照顾,我不可能带它走那么远的路去山里过。”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本来是想送去程臻那里养着的,但是又想了想,这么着太没意思了,怕他会以为我是故意拿旧情缠住他。怎么着都是舍不得小家伙,最后狠了狠心送去宠物中心,无所谓到谁家去了。”
他抬了抬眼,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没想到,最后还是到了你身边去。”
徐静河知道周清朗拿滚滚当儿子,也知道这只狗算是那俩人爱情的见证,但他还是忍着,每天好吃好喝地养着那只狗,甚至还亲自带它遛弯。他这么做,就好像周清朗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后来又抛弃了,他捡回来当宝贝养起来是一样的。
他有时候在家里翻相册,滚滚也会凑上来,冲着周清朗的脸低低的呜咽。这种时候徐静河会摸摸滚滚的大脑袋,问道,“你也想他了?”
那个人在很远的地方,现在只有他们俩能凑在一起,回忆关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徐静河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我这是怎么了,只是想找你聊聊天的,看到你还是忍不住了。”
徐静河在周清朗面前向来诚实,他说聊天,那就真的只是来找他聊天。徐静河感受到周清朗的沉默,自打他问完滚滚的事情之后就再未开口,被他这么对待着,不抗拒却也不回应,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徐静河的心沉了沉,他以为早就沉到了谷底,没想到周清朗总是有办法让他更难过。
一向只知进取不知后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