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新王傅云奚;北周之主由他最后亲自送终。
她怀疑他是不是在这十年中其实一直清楚傅云奚的所作所为,只是和当年的奉城之战一样,他选择了袖手旁观。等着傅云奚嗜血成性民心离散,等着他走向万劫不复,最后渔翁得利。
二十多年来四国天下的内政外交的大的纷争,没有哪一件和他是毫无干系的。前世如此,他却为她半途折腰,废了大好前程与上天使命;今生如是,他选择了欺骗而离开。因为若今生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他们大概会继续重生下去,循环往复,永无休止——预言不得实现一世,九州大陆就陪他们再重来一次。天道不可违,不可逆,任何人都没有例外的资格。
那个曾温文尔雅白璧无瑕的苏毓钦在她心里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白衣罗刹。他共有三张面具,而给她看到的只有其中的一张。他宁愿给她下好大的一个局,宁愿炸死也要骗她。他义无反顾地选择将这孽缘开始了,将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陷在了两难的境地里。天道命运的洪流面前,四国九州的安宁面前,任谁都是渺小的,任怎样的情爱也无力去抗衡。
他们是没有机会的。
“更深露重,早些睡吧。”
季无雨驻足,语气中有责怪之意,“这话该我劝你才是。你……你若不愿面对他,可以交给我,我来和他谈。”
“交给你?”她慢慢转过身,散漫一笑,“你以为这当真只是一场和谈吗?”
“苏毓钦从不做无准备之事。在他前来与我和谈之前,北周的旗帜就已经插上了常林和璇元都城的城楼,南楚多半也已在他的掌控之下,他过来只是要我交出挂名的虚衔,做做样子。
也罢,他本就是天选子,这些都是他该做的。”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她幽幽看他一眼,玩笑似地笑道:“你说呢?”
“你……”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在他行动的时候你就已经觉察,但你没有出手干涉,反而替他隐瞒了消息,不然这么大的事情,不会朝中一半的官员都还不知晓。你很配合他。”
“这也是我该做的。”她又背过身去,他看不到她的神情。
“可是……!”
“可是这样一来,我百里归雪应该就是卖国的女骗子了吧。不过你不必担心,因为我从没有在意过这些。”她发出了久违的笑声,笑声冰寒刺骨。
四国的天空,依旧是从前的天空;四国的月亮,依旧还是从前的月亮。春花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依旧是从前的四时轮转。只是它们要换主人了。
一个月以后,他以北周最高使者的身份再次出发,前往南楚。他要与她谈判,从这位璇元王室唯一的血脉手中夺下璇元国的玉玺、夺下常林和南楚的占有权。她现在依旧是南楚的国师。他们二人如今是现存唯一的两国南楚与北周的最高代表。
南楚清秀雅丽的山水如画卷,在他眼中,却早已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归雪穿着一件素白色斗篷坐在船头,左手手心里攥着的雪灵花和玄灵真叶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左右的几人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终于,在水天相接处,那艘大船的影子穿过水雾渐渐出现的时候,她眼里的火苗跳动了一下。
她到得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好几个时辰。
许久,就看见那艘船慢慢驶近、慢慢停靠,下头忙活的人忙得不亦乐乎,就迟迟不见正主出来。
她的脸上露出了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伸手捂住下半张脸,背过身借口走开了一阵,再回到远处的时候,便全然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了。
时间距他们上次见面又过了好久,转眼已到早春。她微微抬眼,看见在那个高于她的地方,有一人从竹帘后面走出,戴着一顶帷帽,在左右人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来。轻盈白纱挡住了他的面庞,却挡不住那股子风雅矜贵的气质。
她微微偏了偏脑袋,一手拿着酒盏给自己倒了口酒,眼睛却是瞅着他的方向。
还戴着帷帽,这是要玩哪般?那帷帽下头,是竹离潇的□□,还是他的真面孔呢?
这头看着,那头已经走来了。
他在她对面相隔不近也不怨的地方坐下,轻咳了两声。
“别来无恙。”她率先开口道,话音未落便听见酒盏搁在桌上的清脆一响,叫周围看着的人皆是一惊。
“别来无恙。”他与她敬酒,不慌不忙,气度雍容。
“你是来找我要这四国的,并不是与我们平分。但是这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