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墨没注意她的异常,手上翻着一本更厚的剧本,指了指剧本上的某一行被重点圈出来的地方,问道:“剧本这里明明写着‘林立严肃地问’,但是箫爻看起来一点都不严肃,为什么?”
箫爻的剧本一整本都快被翻脱页了,宋离墨捻着一张岌岌可危的纸,箫爻刚刚随手扔在了这里,宋离墨捡起来翻看,却发现他的剧本里面有很多很多画红线蓝线标注的地方。
曲亿玲看了一眼剧本,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箫爻,箫爻演的不是严肃,甚至来说有点顽劣,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每一个配角之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把整个群戏都带活了,无论是太过激动而显得四肢略微有些不协调的柳翘,还是老练却有点紧张的林子绪,甚至还带动了女一号祝锦,这一场箫爻需要抱着祝锦在众多配角中周旋的打斗戏里面,祝锦脸都红了。
曲亿玲顺着宋离墨的眼睛看向箫爻,说道:“箫爻演戏演了十多年,什么戏都演过,自有他自己一套的演戏方法。他曾经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演戏不能太用力’,‘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所以他演绎每一个角色,都演成了不一样的他自己,剧本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很任性的一种方法,但是也很成功。”
宋离墨略有所思地看着她,曲亿玲想了想,又道:“箫爻不喜欢局限于剧本,这有他的好处,也有坏处,要看怎么处理了……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宋离墨说道:“你对他这么了解?”
曲亿玲犹豫了一下,说道:“……网上说的。”
宋离墨瞥过眼去,明显不信,曲亿玲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心虚,搓了搓手指,又说道:“真的,我既然去了演艺部,肯定要对公司里面的艺人要多了解一点,箫爻又是目前最火的一线明星——”
宋离墨终于也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
曲亿玲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被她骗了,却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这是报仇是不是?我不就刚刚笑了你一会嘛,四肢僵硬什么的,可是你自己说的……”
宋离墨眼睛里面的笑意明晃晃的,曲亿玲看出来了,她就是觉得逗自己好玩,其实压根没觉得她跟箫爻有什么。
本来就没什么。
曲亿玲继续道:“我跟你说,你不能局限于剧本,剧本给你什么你就演什么,这样不行,你要多体会一下角色的个性,代入角色,当然你也不能像箫爻一样,他太任性了,这种风格估计也只有他能够驾驭住了。”
演戏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要素,对角色的代入感。
真真切切地体会一个角色的心里路程,体会这个角色与其他角色之间的感情经历。
一个活生生的角色绝对不是片面的,他应该是一个立体而又鲜活的角色,这个角色要通过他自己完整的人生轨迹和与其他角色之间相互串联的故事展开来推动人性,而绝对不能仅仅通过片面之词。
曲亿玲翻出她的剧本拿过来,对着那几句台词分析:“你看这里,神女她冷漠,对世人怜悯却从来不懂施与,你就把自己当成神女,高高在上,觉得整个剧组所有的人都是尘埃都是蝼蚁一样的存在,动作也不能太僵硬,剧本只是一个大概,重要的还是你对角色的体会。”
“你觉得神女是什么样的,你就是怎么样的。”
宋离墨也有时候会想,入娱乐圈这么多年以来,曲亿玲确实是第一个教她演戏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教过她演戏的人。
唯一的一个。
曲亿玲也没想到自己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还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正巧着这一幕拍完了,一干主角配角们热热闹闹地回来休息,该喝水的喝水该休息的休息,箫爻和柳翘一人捧着一杯茶不知道再说什么,柳翘羞涩地低头笑了笑,而箫爻拍着大腿大笑,一点明星偶像的形象都没有。
李导走了过来,让宋离墨准备准备,再试戏一次,这次不行就明天继续,如果明天还不行,那只能看看合同该怎么办了,整个剧组不能等一个完全不懂演戏的人突然开窍,不现实也不可靠。
虽然宋离墨这个外形,放弃她实在是太可惜了。
箫爻凑过去跟柳翘不知道说了什么,柳翘抿着唇笑了笑,脸上染上了一层绯红。
箫爻说完了,轻轻拍了拍柳翘的头,起身往着拍摄地点走过去。
宋离墨仍然是那么一身纯黑色的戏服,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箫爻笑了笑:“第十一遍,可别让我再拍第十二遍了。”
宋离墨轻声道:“不会了。”
箫爻没听清,想问问她刚刚说了什么,却听到导演一声“”,只能闭上了嘴,不说话。
一片冰山雪地之上,只有那一片纯黑色屹立在那儿,如白的纯净一样,黑色越发的纯粹。
箫爻抬眼,嗤笑了一声,挑眉看向宋离墨,却诧异地发现,宋离墨并没有看他。
甚至于,宋离墨并没有正面对着他。
她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去,站在高山之巅上,眼神远眺,摄像机连忙去抬高机器去抓拍她的眼神,很多演员演戏都不按套路出牌,他们也都习惯了。
等到摄像机镜头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却见宋离墨往摄像机上一瞥,轻轻笑了笑。
那不是个温暖的笑容,与其说温暖,更应该说和温暖根本扯不上边。
那是个嘲讽地讥笑,眼神里面冷漠而又疏离,却又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