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放下,叶岱书的身体才刚刚接触到地面……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此情此景再贴切不过,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化为灰烬,我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挫骨扬灰。
而这本就是他最想做的事,此刻终于如愿,他会不会好过一点,或者……少恨我一些。
原来做鬼是这样一种感觉,轻得仿似走在云端,低下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周身围绕着的全是幽绿的鬼火。我有些赌气的从他身体里穿过,却没窥探到任何我想窥探到的东西,没有温度,也没有颤动。
在洌罗的目送下,我跟着他大摇大摆的出了风狱,一路行去各自无话。
他将我仅存的一点希冀弃若敝履,万般不舍与留恋皆在他的一挥之下幻成泡影。
投身平常百姓家也好,落入候门相府也罢,总归是要做一个与他再无瓜葛的人,所以做谁又不是一样呢!
孟婆站在桥上,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最明艳的鹅黄色衣裙,她手里端着一碗能涤净灵魂的汤,笑吟吟的看着即将步入转生台的我。
我的兄长与他一生挚爱携手站在忘川河旁,如火如荼的彼岸花簇拥住这两道佝偻的身影,芳华虽逝容颜虽老,可两人的心却从未变过,我不禁有些羡慕起他们,若能得此一人,纵是永世为鬼也不觉凄凉。
而他,如一座磐石立在那里,黑色的身影总也透着冷漠与疏离,似要将茕茕孑立四字贯穿今古。
我一步步迈向台阶,彷徨而又决然的扑向重生之火。
孟婆将手中汤递给我,我仰头将之饮尽——
自此金镂金玉不相干,若逢天涯相见不相攀。
我忽而想起小叔过奈何桥时的情景,便趁着还有记忆的时候问她:“当日小叔同你说了什么,何故使你泪流不止?”
孟婆莞尔一笑,依旧是少女的风情,她指了指发髻上的那枝蜀葵:“那天,我去找他拿酿酒的鲜花,路过花圃时,顺手采了一只蜀葵插在头上,他见了我之后便说,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而他手里拿着的也正是这蜀葵。”
我接言道:“所以,小叔那天过桥时说的也是这个,对不对?”
她点点头:“每一世都是这句,从未换过其它的。”
她的目光越过忘川河水,落到虚无飘眇的夜色之中,她喃喃道:“我知道,他从未忘记过我。”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是常态,其余三苦却并非人人都能尝尽。我两世为人体会最深的便是那求不得,而我求的那个人却怨我最深恨我最彻底,细数过来,我与他之间相互给予的似乎全是苦。
而记忆里惊鸿一现的温情与暧昧,也在此刻化为挥之不尽的苦。
当我转身欲在看一眼那个人的时候,孟婆将我拦住,她说——
奈何桥上莫回头。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茶馆不到点灯时刻便打了烊,天渐渐黑下来,一轮圆月早已迫不及待的悬在幕布下,夜空里一颗星子也没有,偶然飘过几团乌云,将月光笼得阴森可怖。
踱步到洛河旁,河畔人烟渐稀,仅有一两家面摊的老板还在依依不舍的挑着炉里的煤火,脖子上挂着半新不旧的汗巾,时而吆喝几句,响亮的声音飘到了河面,转眼便消失在了薄薄的雾霭之下。
忽然察觉到空气里有一阵异样的晃动,我抬眼望去,天上的乌云正急速的朝月亮收聚,夜色越陷越深,几盏百姓家的灯火已撑不起沉重的幕布,有要盖下地来的趋势。陡然间,一道红色的光影掠过河面,朝不知名的方向飞去。
那道光影飞得极快,我驱着云斗跟在他身后近乎有些吃力,而他似乎察觉到了我,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我追赶不及不多时便跟丢了。
我一面凝神寻找他的形踪,一面往他消失的方向飞去,当我终于追赶上的时候,只见他蹿进一间院子,屋里的烛火瞬间被熄灭,随即从里面传出一声男子凄厉的惨叫,将静谧的黑夜生生打破。
我暗叫一声不好,接着便飞身入了屋内,只见那光影已幻化成人形,拽地的长发遮住半张泛着青光的脸,不可遏制的贪婪从他眼中流露出来。
“找死。”我抽出腰间的剑,直直朝他刺去。
他利落的闪开,并发出狰狞的笑声,半点不知死期将近。骤然间,他的指间生长出两寸余长的指甲,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红光,他狞笑着说:“管你是谁,今日倒要看看你能耐我何。”
我身上的鬼火给了屋子一点光亮,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我看到墙角有一个缩成一团的人,看样子像是没被得手,我怕与这恶鬼打斗间会伤到他,于是朝他大喝一声:“快出去。”
他颤着声说:“我……我腿软。”
那恶鬼见我有片刻的分神,立时便迅猛了攻势,我一个躲闪不及,身上的袍子有几处被他的爪风割破,墙角下的人见状惊呼一声:“小心啊!”
我若单单与这恶鬼独斗,如何也不会占下风,只因顾及到屋内的人才会招招留有余地,这恶鬼怕是一早就已看出了我的心思,一得空就要往他身边去,但凡我有片刻的松懈,那人的小命便片刻不保。
“屏儿你别怕,姐姐这就来了。”忽而屋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并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
我还未出声阻止她便跑了进来,手举着一根长棍,看了我与那恶鬼一眼,手中的棍子摇摆不定,时而指向我时而指向他,这时墙角的人又出声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