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仙君交头接耳,自以为声音不大,路过一个身着杏色长袍的少年,怀抱一只青瓷宝瓶,瓶里插了花枝三两,听得十分清楚,不由得嗤笑道:“弥鉴自己朝三暮四,怪不得旁人要教训他。”
那少年生的五官俊秀,眉心一点朱砂显得明艳又骄傲,那两个仙君其一道:“梨央,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回头挨打的是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梨央一仰首道:“我才不会同时跟四个仙娥不清不楚的。”
那仙君噎了一下,道:“那碍着安朝昀什么事了?别人再怎么乱也是家务事,他这不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另一仙君附和道:“安朝昀打人哪需要什么理由?他是看谁不顺眼就打谁,我还不信他是仗义出手了。”
梨央道:“竟有这样的人?”
那两个仙君大惊小怪道:“梨央啊梨央,你跟着你家上神避世为多,自然遇不上这样的刺儿头。”
“是啊,可别叫这人污了你家上神的耳朵。”
提到此,梨央心情大好,他因侍奉于百草观,师从沉水上神,九重天上的平位诸神都或多或少要给他三分颜面,他那清高性子也是这般养起来的。
于是梨央摆出一番漠不关心的姿态,听那两个碎嘴仙官连喷带槽的说那安朝昀,粗鲁狭隘,不懂尊卑,目下无人,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的九重天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梨央在心里默默的想,原本以为那弥鉴神君已经是仙官里的老鼠屎了,居然还有更糟心的,实在是狗咬狗,一嘴毛。
他听八卦听了个饱,那两个仙官似乎也发泄够了,拱手告别,梨央掸一掸衣摆,云淡风轻离去。
百草园与南天门相距甚远,梨央漫步穿过一道道蜿蜒的汉白玉的长廊,自四面八方延伸的长廊汇合于前方的一座大广场,飞瀑流霞,没入缥缈层云,仙官来往,络绎不绝。
这是各位仙官回自己住处的必经之路,即便百草园偏僻,梨央依然要经过此处。
倏地人群里炸出一片惊呼,远处横飞过来一个人,前头的人群像是约好了一般朝两旁分开躲闪,那反应灵敏的像是见惯了这样的突发事件,梨央慢了半拍,立刻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梨央在地上很没形象的滚了三滚,柔顺的黑发险些绕颈给他勒着,然而他甚至没心思把挡脸的头发丝给拂开,惊慌失措道:“我的唐三醉——”
怀中的青瓷瓶飞出去,在白玉栏杆上砸了个粉身碎骨,那几束含苞待放的花枝连着玉露洒了一地。
梨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花枝在杂乱无章的人群中狠挨了两脚,被踩得没了形状,玉体横陈的躺在地上,好不可怜,一边心痛欲绝,一边怒火中烧。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袍爬起来,定睛一瞧,地上一人弓成虾,抱着头惨呼不止,只觉得十分眼熟,可不是方才在南天门外语人闲话的仙官之一。
容不得他多想,忽见一玄色人影自天儿降,袍服烈烈,一束马尾飞扬肆意,在这流光溢彩的天界宛如一方浓烈鲜明的泼墨。
众人不约而同的退的更远了:“安朝昀来了!”
梨央脑子一“嗡”,仔细的打量来人,那是个年岁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年,削瘦苍白,偏一身黑,青涩而略显稚气的五官尚未长开,却已经透着逼人的俊美,他微微抬着下颌,低眸看人,身形笔直,宛如一把寒气凌冽的匕首杵在那儿。
那少年出其不意的朝梨央看过来,两人看了个对眼,梨央只觉得全身上下冰了半边——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桀骜不驯,冷锐傲慢,像是随时会从那瞳孔里呼啸冲出一匹孤狼。
梨央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的骄傲与之相比都是色厉内荏。
果不其然,安朝昀看了他一眼就失去了兴趣,他抬起手臂,五指成拳,对准了地上那打滚的神官。
又要打?!他脑子里只有打架吗?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神官的?!
梨央勃然大怒,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扑上前去吼道:“你给我道歉!”
安朝昀没料到这一出,被他推的往后趔趄了好几步,眼瞳里闪过一丝诧异。四周围观的众仙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百草观的小仙官真是胆识过人。
梨央没顾上这些,怒发冲冠的攥着他的领子道:“你赔我的唐三醉!否则别想走人!”
安朝昀挑了挑眉,轻蔑之色回到了眉梢,他轻而易举的拨开了梨央的手道:“闪开。”
梨央还想说话,旁边伸出来几双手将他往人群里按了按,几个仙官规劝道:“梨央小仙君,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仔细吃亏啊!”
“他特别记仇,你看那人......不就是平日里随意说了他两句不是,就被打成这样了。”
话音未落,安朝昀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拳对着那仙官狂捶,那仙官鼻涕糊眼泪的挣扎,在地上打了个滚,安朝昀一拳砸偏,重重的捶在了汉白玉的地面上。
众人只觉得大地颤了三颤,各自就近抱作一团。
安朝昀手背上立刻见了血,他恍若未觉,伸手将那仙官揪回来揍的哭爹喊娘。
梨央看的心惊,委实想象不到居然真的会有如此残暴又自我的人,负伤也要报复,一时间忘了声讨。安朝昀将那仙君揍了一通,将他往长廊拐角处一丢,像是丢了个垃圾,便一声不吭、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到他走远,才有人敢伸手去扶那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