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前还对自己身上这差事颇为不满,有些埋怨顺王大材小用,可如今叫顺王这几句话一勾,顿时什么都抛到脑后,带着对未来事业的憧憬,屏气凝神,开始认真的听林言叙述经过,同时运笔如飞。
一个人讲,两个人记,四个人听,这一说直说了一个多时辰才算说完,林言早就说的口干舌燥,但面上还精神奕奕,甚至眼神也比从前鲜亮了许多,倒是于主事并两个记者还有些意犹未尽。
于主事年纪大了还好些,两个年轻的却忍不住“那赵队正如今呢?可醒了?医官可有说他的伤势对习武与人动手有没有碍?不会留下旧患吧。”
这么快就有了职业素养了,果然不愧是刘主薄教出来的高徒,当真是一点就透。
谢景安满意的点点头,一边眼角余光看着他们同林言说话,一边通过半透亮的窗纸去看天色,见外头雪还裹着风下的急,不禁叹息一声,原本的好心情顿时去了三分,也没什么吃午膳的心思,只是留了几人到现在,不好忙活了一上午不给人吃饭就让人回去,因此吩咐了在外间候着的崔同一声,叫他上膳房让管事的准备一桌席面,再备上一壶度数低些的清酒。
他吩咐这些的时候严靖同常青还抓着林言不停的提各种各样的问题,问到后头竟问起林言师从何人,几岁习武,平日都看的什么兵书来,林言倒是脾气极好,问一句答一句,丝毫不见为难,谢景安却担心他们问着问着问些不该问的问题来,急忙出言打断,笑着道:“诸位在本王这里忙了一上午,想来都饿了吧,本王已让膳房准备了些饭食,诸位跟着本王移驾花厅吧,待吃好了饭,再随本王去一趟安置受灾百姓的院子,那里可多的是人让你们问。”
有了谢景安这番话,两个人即便还有些问题想问,可也只能憋着不说,不过到底被谢景安帮着他们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两个人只觉得现在浑身都是干劲,连肚子都不觉着饿了,只恨不得现下就去到那宅院里,像方才问林将军那样好好问问那些百姓。
用完了午膳一行人去到安置受灾百姓的院子,大雪依旧裹挟着呼啸的北风飘飘扬扬下个不停,谢景安自从昨日感受到了骑马的好处,原本也不太想乘马车出门,只是队伍里不止有严靖和常青两个走几步路就喘气的文人,还有于主事这么个年纪大的老人,虽说他不介意自己骑马,三个人乘马车,可也知道在这时代没有藩王骑马反倒让属臣乘马车的道理,因此盯着林言胯下骏马颇为羡慕的看了两眼,而后一撩衣摆,心下有些不甘不愿的上了马车。
安置百姓的宅院离王府不远,不过是几条街的距离,谢景安原是打算在宅院门口下马车,谁知一行人还没走多远,马车就忽的停了下来,谢景安不由心生奇怪,毕竟莫州城小,又偏远,城中用的起马车的人家不多,虽说街上的路不算宽敞,可无论如何都不会堵住的,再者今日天气又这么恶劣,若非是紧急的事,轻易不会出门。
谢景安一边心中纳闷,一边就要掀帘子张望结果他的手还没抬起来,就听到林言隔着车厢稍显沉闷的沉稳声音:“启禀殿下,前头的路叫扫雪的百姓堵住了,那些百姓认出了殿下的马车,想要向殿下谢恩,殿下可要出来见见?”
第章 当年
百姓要谢恩, 自是要见的, 有扈从撩开车帘, 谢景安一躬身就从马车上下来, 脚还没站稳, 就听到百姓层次不齐哽咽的声音:“谢顺王大恩。”
谢景安抬起头,这才看见百姓们在他面前跪了一地, 面上满是感激,即便是有年纪小不懂事的,也被大人带着跪在地上给他磕头, 谢景安看的震撼不已,半晌才反应过来, 急忙伸手去搀扶离他最近的老人:“你们这是做什么?天寒地冻的,没的冻坏了身体,快起来, 起来。”
老人不敢让眼前的贵人福, 却到底抵不住谢景安的力气,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还是叫他扶起来了。
谢景安扶好老人又去扶别人,林言带着几个宿卫也跟着他一起扶, 总算半抱半提的让人都站好了, 谢景安叹气一声,神情颇为动容的道:“本王身为封地的藩王, 理应就该叫诸位过上好日子,如今大家的房屋都叫大雪压塌了, 本王岂能不闻不问?”
谢景安叹息了一声,又看向老人:“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有那么多小的,经了昨天那场灾,还是好好歇着养养精神吧,这雪一下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你们这般扫永远都是扫不完的,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那不行,”老人固执的摇摇头,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谢景安固执的道:“天底下哪有白吃饭的道理,殿下能将我们这些老老小小救出来已经是天大的恩了,哪能还窝在那宅子干吃饭,不行不行。”
其他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也附和着道:“说的是,我们这些人年纪虽大了,却还能走的动路,干的动活,哪儿能叫贵人白养着,再说我们就是给贵人扫扫路,让贵人好走一点,不费什么力气。”
就连几个小孩也被大人拍着说话:“我们也能干活,我们也能扫路,我们还能推着雪跑哩。”
看着一张张被风雪冻的通红的脸上满是执拗的神情,还有那一双双诚挚的眼睛,谢景安只觉得心里滚烫,嘴唇嗫喏了好一会儿才微颤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