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卫夫向众家人许了重赏,要求星夜兼程加快回程速度,众人皆应了;归乡心切加上重利在前,一路辛苦下来也没人抱怨,每日行进的路程都比来时多了许多,数日后,便踏入了扬州境内。
这一日的上午,行到了离扬州城只差几十里地的一处小镇,柳晋见众人皆极疲惫,再加上已近扬州,便松懈了戒备之心,包了镇中的客栈,让大家休息半日,明日再启程回扬州。
四喜连续数日的赶路又蓄了一圈胡须,找了刀来刮干净了,摸了下清爽的下巴,然后与几个仆役一起煮饭食。
本来四喜是不需要帮助煮食的,不过连日赶路,做饭的几个仆役要做这许多人的饭食便极累;四喜见了,主动去帮忙,他一个人做事起来能顶两个人使,那几个仆役皆轻松许多,对他甚是感激。
柳晋多日藏在马车中,精神不振,人也萎靡了一些;在这客栈中整顿休息后,便命人清场了庭院,摆茶煮酒,好好的休息了一番。卫夫也与他同坐,不时商谈些闲事。
午饭时四喜将二人的饭食端到庭院中,给他二人摆了。这数十日来四喜与沈教头等人近身随侍柳晋,柳晋没再对四喜出手,四喜对他的厌恶之心也按捺了下去,只自行做好本份工作,并不怎么去关注其它;上酒菜的时候,四喜摆好了杯盏转身欲走,却见园中角落里的一棵树后有亮光一闪,接着风声呼啸而来,四喜立时将庞大的身躯一旋,瞬间扭身扑向桌边的二人。
柳晋是习武之人,听到了这风声后,下意识地身体往前一倒,躲到石桌下面;在倒身的瞬间柳晋见四喜冲他二人飞扑而来,而后手臂暴伸,将卫夫揽入怀中,按到地下。
弩箭射到石桌上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那刺客见一击不中,甩开弓弩转身就跑;沈教头在屋中听见动静,手持长枪出了屋来,立即追将上去;四喜从地上弹起身,松手放开仍未反应过来的卫夫,大步迈开跟沈教头去追那刺客。
在庭院中服侍的几个仆役此时才回过神来,惊吓得不行,赶紧去扶柳晋和卫夫。
柳晋狠狠瞪着四喜的背影,内心五味繁杂,脸上表情极复杂;他倒身躲避的瞬间,见四喜飞扑过来,心中有一瞬似乎微微有些惊喜,结果四喜手臂一伸穿过他揽住了卫夫,将其扑倒,全程没有看他一眼,令柳晋有种无法说出口的怪异感觉。
事实上四喜做出的是最正确的选择,柳晋是有武功在身的,这么远的距离射过来的弩箭轻松就能避过;而卫夫是个彻底的读书人,手臂比柳晋还纤细,耳目聪颖的程度也不能比,自然是要优先护他的,这个道理柳晋冷静下来想想便也明白,只是心中不知为何仍然极不是滋味。
那刺客身手灵敏,院内外几十家人追捕仍让他逃了,沈教头见他身上穿的是客栈小二的服饰,便在店中一搜,果然找出被捆了手脚堵了口的原小二,将他松了绑后,沈教头设立了隔离带:非柳府中人,即便是店家的掌柜,也不能入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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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夜间,后院走廊挂满了气死风灯,沈教头带人彻夜看守且不提,柳晋的上房中摆了酒菜,唤了四喜来侍立,独饮了几杯后,柳晋看一眼微低着头垂手侍立桌旁的四喜,道:“抬起头来看我。”四喜抬头看向柳晋,柳晋见他目光直率,不似寻常下人的畏惧躲闪,也没有奸滑者惯见的刻意讨好或故作坦荡的虚假,点头赞道:“若论识人,我果不及卫纯和。”
四喜目露疑惑之意,柳晋见他神情表露仍是如此直白,整个人情绪变换便像是写在脸上了一般,不由得轻笑出声,摇摇头道:“虽是赤子,不过也太执拗,不知变通。”言罢轻饮了口酒,淡淡地道:“男儿重情本是善,却也要看值与不值,可不可为。我观你如此隐忍,打定的主意多半是终有一日要带陈玉儿远走高飞罢?”
四喜心头一震,虎目睁圆瞪向柳晋;柳晋凤目微迷,神情中带了几分讥讽之意地直视他道:“或许你心中认定所为之事,皆是出于对陈玉儿一片赤诚之心,全是为了她好;但你是否想过,别人会不会领情?那陈玉儿出声富商之家,自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以你身份,能让她继续过这种荣华富贵人上之人的日子么?”
四喜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柳晋不理他,继续语带讽刺地道:“何况女人这种东西,向来是最不知好歹;对她好的,她就知道感恩么?便是杀父仇人,若是讨她喜欢,也一样依顺于你,何况我并未动陈家之人半根手指,还处处照顾;你凭何认定陈玉儿知了我所为之事,便会舍得离了我跟你走?”
看一眼四喜青白的面色和开始游移的眼神,柳晋觉得心中似乎出了一口恶气,舔了下嘴唇,轻薄地道:“既然你我有言在先,我亦不是食言之辈,不若与我做个约定如何?”
四喜抬眼看柳晋,神情惊疑不定。
柳晋嘴角上杨,语带调侃,悠悠地道:“此番回了扬州,我来将陈家变故告知陈玉儿,若她心生异动,我便一封休书休了她,放她出府。”
四喜闻言,眼中神色一动,复又黯淡下来。
柳晋哪会看不出他的反应,轻狂笑出声来,道:“看来你也知道,那女人对我是如何痴心的;那便,假若陈玉儿离不得我,仍愿意做我柳晋的正室,那我也不赶她,即便是哪日生腻了,也将她如柳府大夫人般将养,条件便是你要调到正房来随侍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