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往顾在心里打消了要送兰凤夕回家的念头,他估摸着人家也不愿意。
“那我先走了,兰先生你自己一个人回家注意安全。”说完就转身带着在这站了许久惹上的凉气往自己府邸的方向去,脚步有力的在黑夜里的街道响起。
“郑爷!”兰凤夕在他背后叫了一声,他有些惊喜的回头。
“下次来戏院就不要穿军装了,看着怪瘆人。”
郑往顾又笑了,面容灿烂:“好。”
兰凤夕回到家,准备入睡时才想起兜里的字条,借着昏暗的烛火,他坐到到桌前打开来看。
―是男儿郎粉黛扮娇娘,
锦衣云袖藏千金愁苦。―
兰凤夕拧眉。这是段唱词,应该是扮的花旦却也唱出了男扮女的真相。
这是何意?
兰凤夕想不明白,躺在床上辗转了好一久才入睡。
那一夜之后郑往顾再没穿过军装来戏园,不过换上便装之后那一身凌厉之气还是没能卸掉。
兰凤夕每次看他都觉得像在看一尊雕像,笔直的坐着,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两腿分开适当的距离,脸上也看不出来悲喜,盯着戏台的眼睛也好像凝固了一般,连眨都不会眨一下。兰凤夕觉得有意思,于是有意无意的常朝他看去。
如果哪一天看的次数太过频繁了,郑往顾就会让小二给兰凤夕递一束花,有点奖励的意味,却也不带任何的话。
这让兰凤夕有些恼。
兰凤夕也几次在那个巷口见到郑往顾,还是一样的时间点,脱了军装的人依旧吞云吐雾。
“兰先生,这几日看你跪的频繁,膝盖疼吗?”然后把手里的药酒递到兰凤夕面前。
“兰先生,我又来给你递字条了。”泛黄的纸张隐隐透出笔墨。
“兰先生,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累的话也不用每日都来唱的。”要递给兰凤夕的围巾在身后踌躇。
……
“凤夕,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等着看一看你。”金泰亨说这句话的时候,兰凤夕才第一次注意到郑往顾的周围,有很多抽剩的烟蒂。
“郑爷可以到后台来看,不用总那么晚守在这儿。”
金泰亨笑了一下,笑容有些不易察觉的苦涩:“我习惯了。”
兰凤夕不想承认,但他的心似乎抽动了一下。
潘书良这几日来看兰凤夕登台演出,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像是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摇摇欲坠。
他站在舞台一侧,顺着兰凤夕有意无意的目光,触及到了二楼雅座的那个男人。
他是认识的,那晚在巷口同兰凤夕说话的男人,这个地方的能一手遮天的男人。
刚想着等谢了幕提醒兰凤夕离这个男人远些,就听到戏台边一阵茶盏破碎的声音,移回目光,有人闹事。
潘书良提脚就准备上台去,却不想被人先了一步――那个在二楼雅座的男人。
茶杯摔到兰凤夕面前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于是就给了那个闹事的人,爬上台拉住他手腕的机会。
“兰先生当真是绝色,不过这花没人采摘,开的就没意思了。”那人语气轻薄,说着就上手在兰凤夕没有上妆的脖颈上蹭了两把。
兰凤夕认识他,是这地方最大商户家的少爷,性子顽劣生活糜烂!但得罪不得,兰凤夕不想给潘书良带来麻烦。于是他没有动,就站在那任由那人上手。
“别唱了,洗了这一脸乱七八糟的东西跟爷走,爷带你逍遥快活。”
“这位客人请你自重。”
“哟!还真当自己是角呢,不过就是个戏子罢了,就是供人玩乐的知道吗。”
那人下手越来越没分寸,眼看着就要往里衣来了,突然就听一声惨叫,那人跪倒在了兰凤夕的面前。兰凤夕抬头,就看到了郑往顾那张面无表情的深邃面容,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他对那人说到:“道歉。”
这场闹剧是在郑往顾掏枪的那一瞬间结束的,闹事的人一见这是真家伙,就吓的带上自己的人夹着尾巴跑了。
梨园上下,气氛压抑,不知该如何再把这出戏继续下去。
兰凤夕有些恍惚,思绪还停留在郑往顾愤怒的目光里,以前大概是这个人太过一丝不苟,不起波澜,所以突然这么生动,给了兰凤夕不小的冲击。
郑往顾依旧冷着张脸,把枪别回腰间,拉住兰凤夕的手腕把他强行拖到幕后。
“别唱了。回家去!”郑往顾的口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我在郑爷心里也只是个供人玩弄的戏子吗?”然兰凤夕的问题来的措不及防,问得郑往顾瞳孔晃荡,心下一阵痛。
“不是。”郑往顾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从来都不是个善言辞的人,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兰凤夕,你一点也不低贱,你很好,你值得被人捧着被人宠着。
兰凤夕轻声笑道:“是不是也不是郑爷说了算的。”
这话听进郑往顾耳朵里让他即恼怒又无可奈何:“我说不是就不是!”
“郑爷真有意思,何必为了一个戏子动怒呢?”
“闭嘴!我送你回去歇息。”郑往顾真的看不得兰凤夕那悲伤至极,嘴上却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的样子。
兰凤夕这一歇足足歇了三天,再回戏园时,已经没人记得那天的事了,小二该向他恭维的还向他恭维,总管依旧皱着张老脸催他上台演出,唯一不同的是,二楼雅座里的那个男人消失了。
不来了吗?其实连他也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