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哪一边?
从昨天就开始痛的头,此时更是痛得厉害。
我抓着他下颚的手用力地推开他,站起身来走出房间,重新把门反锁。
“岑晶。”我站在门外说:“你现在的处境是失血过多,伤口未经缝合处理,并且只有饮用水。你什么时候说出事实真相,我便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我听见里面的人挣扎着爬起来的声音,然后是很慢,很吃力地,朝向门边的脚步声。
他的手扶在门板上,微微地喘气之后开口说:“事实真相……我早已说出。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弋……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白痴。你费尽周折投入梅那舍先生的计划,冒死与为敌,无非就是为了可以亲手杀我。现在却只要我喊一声冤枉,你便可以算了,大家握手言和?”
住口。我在心里说。
“你以为放我出来,你会有什么下场?”
我背靠着门,用手捂着还在痛的头。
“弋,你在想些什么?”隔着薄薄的门板,他极美丽的声音就在我耳边:“你聪明至此,难道不会想到我只是用心理战术在扰乱你?说不定我精通以退为进,至于死地而后生,你为何这么轻易上当?”
“住口!!!”我用尽全力吼出声。
门那边没有了声音。
我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头深深地埋进双臂。
到底是哪一边?哪一句是真话?该杀他,还是不杀?
远,我该如何是好?
是了,远昨天已经知道我背叛了他。他那样绝望的眼神。
他为了岑晶,可以拿枪指着我的头。
我现在,没有一个人可依靠。
我想,我干脆现在走进去杀了他罢。一了百了。
可是当我想到在那样虚弱的纤细身躯上,再一次地……,当时用刀刺入他左肩的感觉还残留在我手上,一回想起,手便会不由自主颤抖。我从不知道尖锐的刀锋刺入骨肉的声音,竟然那么清晰。
我下不了手。算了,我想,以他现在的状态,也撑不了多久,用不着我动手。
到了晚上,低幽的蓝调又缓缓地响起。有气无力地,频死一般。
“有病啊!”我大力地敲门:“都快死了,你不如省点力气。”可是他并没有停止。那熟悉的调子,从未像现在这般令我抓狂。可是我要阻止他,就要走进去。我不想看到他那样苍白的脸。
在焦燥的情绪中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蓝调有时会停,过一段时间又继续。每当停下,我就莫名地害怕起来。停止吧。我在心中喊。
如果他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来跟我玩心理战,也太久了吧。他明明下一秒就可能死掉。他明明只要一句话,我就可以真的说,算了你走吧。
我很想相信他与极的死,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如果有呢?我怎能输,怎能自掘坟墓?
在拷问灵魂般的蓝调中,我完全睡不着。停止吧,我想。
第二天,真的停止了。在阳光普照的早晨,周围的人声,建筑工地的噪声及汽车的引擎声嘈杂。蓝调仿佛与这样的时空不相容一般,停止了。
我一等再等。
极度的矛盾在逼我作出选择。最终我打开了房间的门。
那一瞬间我确实很怕,他那淡棕色的眼睛失去光泽,那样清澈的眼睛。
——觉得那样的人,死掉太可惜。
正是他那么美丽绝伦,却又显露出深深的自毁yù_wàng,反而会让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曾那样想杀他,现在如此怕他死掉。如此的怕。
我或许,注定栽在他手上。
气若游丝的声音,仍然含着讽刺意味:“现在来收尸……未免太早。”
我转身出门,买了一些注射型的营养剂。使用之后他的气色有些微好转,等到晚上我去找了一位认识的外科医生。伤口缝合之后,他由于麻醉的作用没有清醒。
我看着他熟睡的脸,只是一个那么脆弱,缺乏保护的少年的脸。
然后我竟然不知不觉靠在他旁边睡着。
我醒来时,正好对上微眯着打量我的淡色眼眸。“醒得真不是时候。”他笑着说:“再晚个两三秒,你就可以见到极了。”
我才注意到他手中正把玩着那天晚上我用来挟持他的小刀。
“拿来。”我对他伸出手。
他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把刀还给我。以他现在的体力,即使有凶器在手也不能把我怎样。
我看了他一阵,说道:“你刚刚,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动手。”
“我只是在想。”他回答:“你怎么敢在我身边睡着。”
我没有回答,而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我们默默地对坐了良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
天全黑之后,我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
岑晶无言地看着我。
“出发了。”我对他说。
“去哪里?”他疑惑。
“我现在好歹也是绑匪,应该有点敬业精神。至少要象征性地转移一下地点吧。”我说。
“象征性地?”岑晶笑着:“你现在可是被三路人马追杀中,能不能振作点,拿个长久之计出来?”
“我想过了。”我转过身看着他:“现在的状况是,我杀不了你,也不能放你回兴风作浪,而且对三路人马的其中两路而言,你有当人质的价值,所以你要待在我身边,长期做我的免死金牌。”
在黑暗中他愣了片刻,然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弋……”他笑得快要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