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三春忽然指着商荣对“妇人”说:“二娘,那人长得好像画上的女人。”
“妇人”应声回头,目光触到商荣的一刹那,眼放精光,张嘴结舌,眼珠像发烫的熨斗在他身上滚了十几遭,更使得他和赵霁面面相觑。
“你……”
“妇人”微微抬手指向商荣,摔荡着逼近,正要询问什么,陶三春冷不丁飞身出去,挥拳击打刚从丛林中射出的身影。
“师父!”
商荣看清陈抟的道袍,本能一声呼喊,亏得他这一声及时,陶三春落拳时偏了方向,砸在陈抟脚边,碎石星飞,扬尘过头,石滩上又多出一个斗大的坑洞。
突如其来的惊惶如同陨石击中陈抟,他望着缓缓直立的少女,心中充满猜疑与不解。那“妇人”飞也似的跑过去,母鸡护崽般将少女藏到身后,笑容像拔丝糖牵扯不断。
“陈道长,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多年不见,你身体一向康健?”
他全然老熟人的语气,陈抟目瞪口呆地分辨半晌,匪夷所思的情景令他疑在梦中。
“你、你是薛云?”
“妇人”眉花眼笑,以袖掩口,不亦乐乎。
“是啊,道长真是好记性,十几年过去还没忘了我。”
陈抟没认错人,疑惑反而更多了,这薛云是诸天教薛莲的亲哥哥,也是蓝奉蝶的同门师弟。陈抟老早以前便认识他,后来听说他离家出走,十五年来雁杳鱼沉,家里人也不知其死活。印象中他是个雄姿英发的真汉子,如今怎么变成这副半阴不阳的鬼德行?
“薛贤弟,你这是……”
薛云连连摆手,示意他切莫发问,笑着将陶三春推出来相见。
“这是我儿子陶三春,今年刚满十八岁。三春,这位是玄真派的陈掌门,二娘年轻时认识的朋友,快快见礼。”
陈抟不明白他为何把一个大姑娘称作儿子,出于礼数,也唤弟子们过来相见。
双方互施过见面礼,薛云听说商荣的名字后,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陶三春则默默凝睇商荣,表情一团混沌。
商荣觉得她跟唐潇很像,都是一副木头样,赵霁却瞧出了区别,唐潇的木是深沉冷酷,这女的是呆憨懵憧,估计平时识人不多,交际匮乏,不懂人情世故。
弄清彼此身份,薛云哄小孩儿似的打发三个少年去一旁玩耍,商荣知道这人要和师父说事,拉着赵霁走开。陶三春也到溪边坐下,看着跳跃的浪花发呆。
赵霁来来回回偷瞄她好几眼,小声问商荣:“这人究竟是男是女?”
商荣说:“看长相听声音就知道,肯定是个女的啊。”
“不一定,那‘金蝉’谢岚模样就像女的,还会用换音术伪装女人说话,我看这家伙也很可疑。”
“不会,我开始叫她姑娘她还生气呢,一连两次说她不是女人,若存心假扮怎会否认?”
“那那个大婶为什么叫她儿子?”
“那大婶才是个地地道道的男人吧!你在哪儿遇见他的?他怎么穿着女人的衣服,言行举止还那样浮夸造作?”
…………………………………………
他俩的疑问像水中泡沫取之不绝,渴求的答案就在陈抟薛云此时的对话里。
“陈道长,你出去以后千万别跟人说我在这儿,最好连见面的话都别提,我怕亲戚朋友来找,没脸让他们看我如今的模样。”
薛云躲在树后向陈抟苦苦哀求,不管对方是个道士,双手合十乱拜一气。
陈抟连忙止住,尴尬道:“薛贤弟,恕贫道冒昧,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方才那姑娘是谁家孩子?你为何叫她儿子?”
薛云面露难色,心想不说清原委陈抟未必会真心替自己保密,踌躇一番赧然叹道:“你刚刚看过她出招,又知道她姓陶,往这两处一想,就该猜到她的身世了。”
陈抟灵台一亮,惊道:“她练得果真是《天照经》上的武功?这么说她父亲是不动明王陶振海了?”
陶振海是当年梵天教首领真理佛的大弟子,也是五大明王中武功最高的,天游峰之乱后失踪,十余年来神龙无尾,相传他远遁到万里之外的蛮荒之地,薛云却说他一直在中原地区隐居,去年秋天无疾而终,享年四十五岁。
陶振海在梵天教时杀孽太重,伤了天刑,不仅自身寿元折半,还殃及子孙。他的妻妾前后为他生下十六个儿子,全都在百日内夭折。第十七个孩子是个女儿,生在阳年阳月阳时,八字极硬,诸煞不侵,正是这罕见的纯阳命格抗住了陶振海的孽力,最终健康平安地活了下来。
陶振海无奈,只好将香火重担寄托此女,自幼当成儿子教养,将一身武功尽数传于她。因她生在三月,正当万物生发之季,陶振海为图吉利,便给她取名三春。
受家长们思想灌溉,陶三春顺理成章认为自己是男人,从小到大没有丝毫怀疑,谁若说她是女人,她便要着恼。
弄清这茬,陈抟接着问下一茬。
“那孩子为何叫你二娘?”
薛云脸上三斤粉也遮不住羞红,低头回避:“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道长自行领会好啦。”
陈抟又不傻,推测薛云和陶振海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秘辛,此系他人隐私,出家人的确不该过问,便改口问他们今日何故来此。
薛云说:“半月前我们迁居到山下的村落,听说山中有妖怪出没,我安顿好家下事,今日上山查探,刚进入那片五彩毒雾便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