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者皆惊,一齐赶向灵堂,陈抟等人本可顷刻而至,为了听仆人细述,有意放慢步速。仆人们七嘴八舌拼凑出事件的详尽经过:方才马叔提着一罐菜油来到灵堂,他一向不进庄门,昨日收到噩耗,也是到灵前祭拜一番便回去了,今天再次现身,众人微感讶异,又看他手提油灌,神情古怪,便纷纷留心注意。
只见他走到大厅门外,向灵柩跪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将一方折叠好的布巾扔进门槛,随即高举油罐,淋遍全身,在一片诧疑声中掏出火折引火自焚。
人们惊恐万状,赶紧上前施救,脱下衣衫拍打火苗,还试图用茶水灭火,围着马叔猴跳鹘跳,火团里的马叔却纹丝不动,铁了心求死,直到皮肉焦枯,痛不可当时才发出一声彻天彻地的惨嚎,脑袋一耷拉,岣嵝着了断气。
等大伙儿接连提水来扑熄火势,人已烧成黑炭了。
耳朵刚刚接收完可怖讯息,话中景象便详实直观地投入他们的视野,看到焦柴般的尸体,赵霁两条腿像浸水的面条软下去,膝盖着地的瞬间泪珠夺眶。短短数面之缘里,这慈祥的老人不断慨赠温情,蔼然可亲,心地柔软的少年接受不了视觉和情感上的惨烈冲击,脑子里倏地空无一物。
冷静者大有人在,风?}粗粗扫视一遍尸体,问旁人:“他留下的东西在哪里?”
仆人赶忙呈上马叔死前投出的布巾,这件遗物已被人打开检查过,是一封血书,商荣见堂上不少人神色诚惶诚恐,意识到遗书内容不简单,按住急躁等风?}先过目,再趁陈抟接手时从旁窥看。
万万想不到,这竟是马叔的伏罪状。
他在书中说日前遭受风鹤轩欺辱,怨恨越积越深,决心杀之泄愤。先是下毒让他病倒,再用药致其疯癫,昨晚的火灾是他与纵火者窜通所为,毒死那人的也是他。他干完这一连串坏事,又觉有负前代门主恩德,是以自焚谢罪,恳求人们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再大力宣扬罪状,让万人唾骂,遗臭江湖。
这血书漏洞百出,情绪前后矛盾,给人的感觉尽是荒谬。商荣看后认定马叔在为真凶顶嘴,懊悔自己思虑不全,只想到了人的贪生怕死,忘记还有牺牲一则。
风?}又招来一些人盘问情况,数次张望环顾后问他们:“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不见二爷过来?”
有人答:“二爷下午摔伤了左腿,呆在房里晚饭也没吃,马叔一出事,来福他们便去报信了,到这时还没来。”
风?}狐疑:“二爷在哪儿摔伤的?有人看见么?”
这个在场无人知晓,那去报讯的来福已被人推到阵前,回说:“小的们刚去传过话,连血书的事一块儿说的,二爷说他随后就到。”
风?}与陈抟等人互换眼色,苗素先一步冲向外间,商荣紧追其后,脚尖都向着相一目标马叔的茅屋。
冥昏风嚣,林陬哗然,一朵呼呼跳动的火焰像魔鬼的舌头向着远处漆黑寂静的小屋垂涎欲滴,火光描摹出一道踉跄黑影,他脑门热汗,动作失张失志,最后连滚带爬接近茅屋,将要奋力投掷火把。一只用力的脚遽然踩中他的手臂,让他的计划断在要命的节点。
“风二爷,你不在庄上主持事务,跑到这里来烧房子玩么?”
苗素捡起火把,狠狠踹了这狼狈的家伙一脚,商荣接替她按住风元驹后颈,牢牢制服。
风元驹并未没丢掉镇定,叱骂二人:“你们两个小鬼好生放肆,在别人家里做客,还敢冒犯主人!待会儿定要找你们的师长说个明白!”
风?}陈抟踩着他的话尾出现,一前一后说:“二爷,我们现在就来说说明白。”
风?}当先质问:“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为何放火烧屋?”
风元驹被抓了现行,就势辩解:“马秋阳杀了大哥,我不能亲手杀他报仇,只好烧了他的屋子出口气。”
“哼,好个有情有义的兄弟,马叔是不是凶手还有待考证,这屋子里或许留有线索,可不能就这么烧了。”
风?}咬牙冷笑,叫商荣点了他的穴道带进屋去。风元驹试图反抗,被商荣扭住右臂,夏日衣衫宽薄,一拽一扭,袖子顺着胳膊滑落,看到他肘窝里的菱形黑痣,商荣骤然怔愕,点住他的神厥穴后又抓起手臂仔细端详,这颗黑痣无论大小、形状、位置都与马叔臂上那颗一模一样。
难道中间另有隐情?
余人已进屋点亮灯火,他拖着风元驹跟进,不过隔了两三个时辰,室内景象幡然破败,家具器物全部倾塌碎裂,随处可见打斗的痕迹,粉碎的木桌旁落了一地杯盘碗盏,散落其中的鸡鸭鱼肉显示这里曾摆放了一席丰盛的菜肴,墙角处歪着一只精美的云纹漆木篮,与简陋的陈设不匹配,必是外来物件。可以推想,不久前有人用这篮子提了佳肴来这里请马叔享用,至于之后的剧斗是如何发生的,苗素正着手调查。
她大致观察四周环境,捡起一只盛有残酒的碎杯,低头闻了闻,拔下髻上银钗轻轻搅动,钗头片刻间泛起蓝光。
“是五毒散,分量还挺重。”
判明毒、药成分后她蔑笑道:“这下毒人太轻率了,马秋阳是谁,五毒散这么常见的毒、药怎么瞒得过他?多半被当场识破,接着便打了起来。”
风?}走向风元驹,峻色诘问:“二爷,刚才坐在这里和马叔喝酒的人是谁,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风元驹沉着冷笑:“我不明白你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