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你当有多少来日啊?」没等他把话说完,冻雨急忙出声将尾句截断。「这样好啦,换我问你。不懂慕情为何的傻孩子,你手上的丝罗是怎麽套上去的?」
「这是意外。」裴曦才觉得奇怪,照理说,天人必然为此现象感到无比惊异,甚至是羡慕不已,为何冻雨只字未提?原来是为授法之事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才无暇提起。
冻雨听完裴曦的叙述後先是愣了一会,而後放声狂笑,再慢慢地回复原先平和的表情。
「此世果真无奇不有,你父亲见了反应一定很大吧?」冻雨猜想。
「不……父亲还不知道这事。」每次发生了什麽事,父亲总是最後知情的。就算知情了,也未必会有所反应。除了教授司命府中的职务外,父子之间是不怎麽交谈的。
「喔。」冻雨已由裴曦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些端倪。「算算日子,天上都两年了,他竟然还不肯放宽心来,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可惜我不能回天界,要不然,一定会将你当作自己的孩子般怜惜疼爱的。」
「前辈……」不知为何,裴曦竟感视线被层层水雾给遮蔽,久久无法散去。
「裴曦,我再问你……命丝罗那端的人是谁?」冻雨的语速不知在何时缓下来了,低沉的嗓音中蕴含着无限柔情。裴曦辨得出来,这便是所谓「亲情」。而且,他之所以敌不过山妖,不仅是他的慕情不够强烈,同时也是对亲情不够了解所致。
「是飘风。」裴曦答,那是个令他又爱又憎的人物。
「裴曦,你在害怕着。」冻雨瞧他一直将手按在心口上,眼光不住向地面投射,这反应像极当年的悦命。「你在害怕着什麽呢?背弃、叛离、还是天地间的变异……我不明白,你既有了丝罗,还有什麽好杞人忧天的?人生苦短,趁日阳当空时寻欢作乐去吧,待它落到崦嵫山下就已然不及啦。可惜……我已经让夜幕蔽空了,日阳照不进来罗。」
「前……前辈……」为何这话……竟与梦中少年所言的这般相似?
「裴曦,慕情本是两面刃,是喜是忧,端看你怎麽经营它。我问你,飘风待你如何?」冻雨的语气,就似父亲叮咛告诫着待嫁的yòu_nǚ。
「他待我很好。」这是真的。悦命从未理会自己的死活,飘风却为他处理府内过於繁多的公事,连半夜都晃到寝房里探他是否跌到床底下去。天后亲赐的杏果,原封不动地递到面前,让他当一般的桃李吃了,还问这是谁家的果园栽植的,竟生得如此甘美多汁……
思及此,泪水扑簌簌直落,到底在感动些什麽,他自己也理不清。
冻雨伸臂将裴曦搂入怀里,温柔劝道:「世情、亲情、友情、慕情一并给了你,没什麽能比这些更难得。接收吧,使它成为你坚实不破的盾牌,并化作无畏未来的勇气。即使过去的记忆全是虚像也罢,今後都是真的了,孩子……」
「前辈……」裴曦与悦命同是善於节省泪水的人,才过一会,便让人看不见眼眶中的泪晶。
「好啦,时间到罗。」冻雨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现在秉着思慕并感谢飘风的心情,再演一次阵法让我瞧瞧吧。」
「我明白了,前辈。」裴曦试着让感激与恋慕之情溢满胸口,不知不觉间,阵法已然启动,不待他道出长逾百字的咒文。「秘术˙四法象阵!」
敬天的动作完毕时,白光瞬时消逝於无形,黑雾一丝丝缓缓游入洞穴中。
「秘术˙四象开阵!」冻雨见状,随即引动「生成」的力量令白幕再次逐起。他施法的程序极简,法术的效用极大也极快,在在令裴曦感到惊讶佩服。
「很好。」冻雨击掌赞叹。「裴曦,你是块未经琢磨的璞玉,我将用最後的时日使你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
「多谢前辈教导。」裴曦躬身,朝冻雨的方向拜了三下,这是天人敬侍师者的礼仪。
「时辰到了。」夜幕半掩,天色微亮,河伯备好戈矛与弓矢,乘上龙与骖螭所驾的轻舆,只身前往山里头去。
「请您等我,河魉大人。」飘风打後方追了上来。
「大司命大人……」河伯见了,令牠们停止车舆,让飘风也坐上去。「上头有令要我独自完成这事,请您在旁看着便好,千万不可插手。」
「我明白。」飘风答道。
早在出发之前,天宫已遣人探查山妖与失踪孩童的位置,却故意不予裴曦知晓,藉机考验他的胆识与神能。河伯这时驱车行进的路线,正是天人前已勘查好的。
一路上,飘风紧盯着手上的丝罗,用心感受另一方传来的心跳、吐息、体温……与慕情。
「到了,正是这里。」河伯跳车下去,对里头的飘风说道:「大司命大人,您要在这儿等着吗,或是……」
「河魉大人,裴曦并不在这里。」飘风道。
河伯不解,「您怎麽知道呢?但是……那山妖在这儿呀?」
「不,还要再深入山里一些。我请求您,先去寻裴曦吧,回程再收服山妖。」
「这……可不行。」因上头没有赋予他救人的指令。「这事山魅晚些会有所动作,就请您就不必过於操烦了……」
「不,我可忍受不住。」飘风下车,打算自行前去寻找裴曦时,河伯先一步踏入山妖洞穴中,没过多久,又返身折了回来。
「大司命大人,您可识得此物?」河伯把一柄长近五尺的红鞭递给飘风,上头还沾染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