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长!”
他听到箭矢没入自己血肉的声音,也听到有人声嘶力竭地唤着他。
他试图站起身来,可胸前的疼痛越发喧哗,直至将他淹没,夺去他一切的意识。
“花辞树?花辞树!”一个女子清朗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他知道那是谁,也知道这该是诀别的时候了。
“和我走吧”,女子的声音充满这久别重逢的喜悦,“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不是参将,我不是公主,我们就能永远厮守在一处了!”
他终是安详地合上了眼睛。
刹那间,原本萧杀的战场上泛起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嚎哭之声,无人听得是在唤谁的名字。而那些尚且不明缘由的军士也只是见到有人开始向着将台奔去,自己在此更是不知如何是好,连忙随着众人一同落荒而逃。
花辞树的仲军游州宪狠狠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转身又执起了令旗与桴,含着眼泪连续重击战鼓,重新将安戊大军组织在一处,准备再度进攻。
边界战火不休,但无人再去缅怀那个兀自落入安静的大军长。
自入了边界之后,逸景便留下包环领着第六营断后,自己与其余人等马不停蹄地赶赴军营,一路风驰电掣,尘烟滚滚,入耳便是马蹄声慌乱。
“吁——”
到了军营的木行马前,逸景当即勒紧了缰绳。战马本就在撒蹄奔跑之中,被他这一声喝止,不由得将马蹄高高抬起,险些将逸景甩下背去。而看守在旁的守卫亦是认出了逸景,连忙谴人去将木行马搬开,放逸景进门来。
可逸景似乎更为急躁,还不得战马站稳,便翻身跳下了马背,自己冲入了军营之中,直奔皇帝所在的大帐,而行晟与长铭等人亦是紧随其后。
长铭追着逸景而去,忽而听得一阵阵低沉的啜泣之声,心中不安更甚,循声望去,竟是安戊大军皆已披麻戴孝!
“逸景……这……”他不可置信地低声呢喃。
逸景未发一言,快步向着那群哭声不竭的军士走去,随手抓起一个离着自己最近的人,沉声责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花辞树呢?将军呢?”
军士本是止了哭泣想好好回答,可这一开口,便哭泣更甚,尽管又是喊又是叫的,逸景失踪听不得他究竟在含糊地说些什么——或者说,逸景只听到了“大军长”和“死”……
他松开了那名军士的胳膊,就好像一个在海面漂浮之人,松开了原本可救他性命的木板。天旋地转的眩晕随后而来,几乎令他站不稳脚跟,身边簇拥了好些人意图将他扶稳,却被他用最后的力气挥开,唯独长铭搀着他的胳膊一步步前行。
“我听错了……”逸景低声呢喃道,“我定是听错了……”
“大人没有听错”,一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逸景的耳边响起,“大军长……为暗箭所杀……”
逸景记得这人,他叫游州宪,是花辞树的仲军,那么他所说的大军长,自然就是……
逸景愤恨地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要你们有什么用!”他反手一挥,便将枪尖抵在游州宪的脖颈上,“那是你们大军长!连他都保不住吗?!”
“逸景”,长铭扣住他的长枪,“你且听他细说不迟!”
“大人还是冷静些吧,不是仲军的错。”另一人弯下身去,慢慢地扶起摔在地上的游州宪。
“行朝?”长铭下意识去寻行晟。
“莫要寻我大哥了……他去我父君那处了……”行朝说着,也不愿去看长铭与逸景,可长铭依旧见到了他满布血丝的双眼。
逸景顿了顿,这才想起,皇帝是以将军有恙为由,将宁武大军自沙漠中撤回。
“究竟是怎么了?”
“他本是在将台擂鼓,却为暗箭所伤,大军长便是为了救他,才……”行朝亦是言语梗咽,再也说不下去。
长铭惊道:“侯爷眼下如何?!”
“背后中箭,眼下正是昏迷不醒……”
逸景难以置信地摇头:“侯爷是三军主帅,定然不会前线冲锋,而是在将台督战,如何会有箭矢……”
他突然不说话了,而游州宪也在定定地看着他,言道:“若是换作以往,主帅身边自有护卫。可昨夜战况激烈,所有人都一心等着安戊大军胜利之时,这才让贼人有机可乘。”
便是长铭也知道,游州宪此言,是暗示这,花辞树之死,并非胡莽所为,而是……祸起萧墙。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进无退
“两位参将大人,你们怎么还在这处?”
一名侍从自皇帝的大帐而出,四下搜寻一番,这才见到了逸景,慌忙大呼小叫地唤逸景和游州宪前去。
“可是出了什么事?”
“陛下正召集各军之长,就等着你们了!”
逸景当即不敢耽搁,令长铭暂且在此处等候自己,便同游州宪一并去拜见皇帝。
然而大帐中的皇帝此时亦是火冒三丈地训斥众人。
“主将昏迷,参将惨死,你们是饭桶不成?!眼见是旗开得胜的时候,偏偏未能将主将保护周全,反而令我军和胡莽各有死伤,后续的部署也无从进行!若非游州宪及时应对,指挥安戊大军反击,难道你们当真令胡莽大展威风不成?!”
一干文官武将皆是垂头不语,连重一声的呼吸都不敢再有,唯恐是一时不慎惊扰了哪里来的蚊子。眼下之景,仿佛整个大营中只有皇帝一人对着荒郊野岭怒发冲冠。
逸景悄悄抬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