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当然不在乎啦,但是我们觉得这样怎么能叫做圣人呢?”金角童子继续道,“所以呀,我们就给他编故事,偶尔趁着下凡的机会讲给凡人听,让凡人能传颂老爷的事迹名号。”
“大老爷不介意吗?”仓空冷汗都下来了,这不算诽谤吗?
“怎么会,我们这是夸他呀!”金角童子说得理直气壮,“比如这个故事:‘老君者,以虚无为道,灵元为性,清空寥廓,晃朗太玄,含孕于空洞寥落之外,莽荡玄虚之中,寂寞无里,不可称量。’”
“这……听起来倒像是鸿钧祖师。而且你说得如此复杂,凡人哪里能听懂呀?”
金角童子一撇嘴:“我哪有这么笨,刚才的故事是阿青编的。你说得对,凡人根本没听懂。再听听这个:‘老君于云华之上,身如金色,面放五光,自然化出神王力士、青龙白兽、狮子麒麟,列于前后;或作千叶莲花,光明如日,头建七曜之冠,身披九色离罗之帔,顶负圆光,手捧五明,巍巍胜相,难可形容。’”
身如金色、面放五光?头建七曜之冠,身披九色离罗之帔?仓空脑海里浮现出老子沧桑衰朽,戴鱼尾冠,着青布道袍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地抽搐。
“这段话嘛,语言生动易懂……”他搜索枯肠地憋出一句夸奖的话,“但是不是太长了,又全是铺叙,只怕凡夫俗子记不住呀……”
“嗯嗯嗯,”金角童子一个劲地点头,“这是我兄弟银角编的,凡人听完后的反应跟你说得一样,感觉很厉害,却记不住。所以说……”他忽然将小胸脯得意地挺起来,“整个大罗天还是我金角童子最会编故事!”
“老君在天皇时,号通玄天师,一号玄中大法师——这里当然是仿自玄都师兄的道号啦——乃讲淡泊无为,而俗自化。”
“在地皇时,号有古大贞。爰定三辰,是分昼夜。以三十日为一月。”
“又在人皇时,号坚固先生。分九区居方所,五行四微,世欲生死之业。”
“老君于天汉元年下降,与燧人为师,号惟用子……”
金角童子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为老子编纂的光荣事迹,仓空听出了这位童子编故事的规律,就是先说在某某时代,然后老子带着个马甲到人间来,给在世人皇当老师,教人族干了某些事云云,什么“老君在伏羲时,号郁华子”啦,“老君与神农为师,号大成子”啦,都是这样。听起来跟某点上那些在洪荒当帝师的男主角有点像。
“老君在黄帝时号广成子,隐于空峒……”
“等等,什么?!”仓空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怎么连广成师伯都被你们编进去了?”
“这个嘛……”金角童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时正好他奉命来八景宫拜访老爷,所以就顺便……”
无语之余,仓空突然想起来后世某部臭名昭著的道教经典——《老子八十一化历世图》。那里面就把老子吹捧成不断历世下凡,教化苍生的伟大形象。并且把叫得上名号的许多著名仙人都附会成老子转世,其中就有广成子。莫非,那部作品的源头竟然就是这位金角童子?
金角童子可能觉得不好意思,便没有再说话。两人默默飞至罡风乱流层,这里气流凛冽,未成仙道者甚至会被绞碎躯体。金角童子拿出符诰捏碎,蒙蒙清光自玉符中流泻而出,虚空仿佛有一道门扉开启。
门扉背后,展露出来的是生机蓊郁的山水世界:青松、溪流、远山、白云……浮华落尽,唯见清新真淳。
“来吧。”金角童子首先飞入其中,仓空紧随在后。他仿佛来到了纯粹的自然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人工痕迹。
飞至山麓水畔,仓空终于见到了老子居住的“八景宫”。用“宫”这个字来形容对方的居所实在很勉强。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座古朴到近乎简陋的道观,屋舍稀稀拉拉,不成规矩,却意外地与周围山色融为一体。
若非道观上面的“八景宫”三个大字,仓空真不敢相信此地是混元圣人的居所。
仓空随金角童子落地,发觉八景宫宫门已经打开——对方不愧是未卜先知的圣人,早就算到他此刻会到,命人把门都打开了。他暗暗点头。
“哎呀,我走的时候忘记关门啦。”金角童子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第74章 一气化三清
“八景宫正殿”的规格很简朴,还没有清虚道德真君住的含虚院大。老子就坐在正中间的蒲团上,依旧是白发萧然,满脸皱纹的衰迈样子。联想起之前金角童子编的“故事”,仓空感觉格外违和。
“金角,你先出去玩吧。”老子慢悠悠地说。金角童子自然从命,欢天喜地出门去了——这一次不忘把门关上。
“坐,我知道金角在路上与你说了许多,莫要当真。”老子这句话说得仓空一个激灵,忙从刚坐下的蒲团上站起来,连称不敢。
“罢了,你不必紧张。”老子又道,“世上没有凭空而起的传言,金角他们编的故事虽然荒诞,亦非全然妄作。道不可见,玄虚恍惚;道可见者,芸芸万物。若欲求至道,一者当身处清静,感悟微妙;一者当投诸红尘,体验众生。”
仓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就是说“道”这个玩意,既包括了规律啦、定理啦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头巴脑的东西,也包括了天地生灵这些有形的实体。那怎么修呢?很简单,既要找个深山老林躲着静修,又要到红尘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