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噩梦了?”有梅关心地问。
“都习惯了。十五年来,几乎天天都如此。”静湘叹了一口气,倚在床背上。
她不想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十五年前的噩梦便真实地浮现在自己眼前。
她看见两个身强力壮的断月门的嬷嬷,在刑讯室里扯起一根打磨得粗糙锋利的大绳。雪猫白发散乱,面色惨白,全身上下只着xiè_yī,且下身的小衣也被强行扒掉。
她瘫软在地上,但眼神倔强,并不求饶。
探月冷漠在一旁观看。她端坐在椅子上,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上刑。”最后,她只说了这两个字。
嬷嬷把雪猫架起来,强行扯开双腿要往那粗绳上架。
“探月大人!”站在一旁的高小枫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探月面前。“求求您……手下留情……这样太惨……太惨了……别这样对雪姐姐……”
“别求她!”一直沉默着的雪猫,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虽然已不似人形,眼里依然是桀骜不羁的神色。
她斜睨着的,并不是探月,而是站在探月身后的静湘。
“雪姐姐,”小枫声泪俱下地说,“你好歹……服个软……千万别……别受这样的罪……”
在她身边的九方知语伸手拉她起来,高小枫执意不从,依然跪着。九方知语见她不起来,便干脆也扑通一声,一齐跪在探月面前。
“探月大人,”知语咬着牙道,“求求您,放过雪姐姐这次!再怎么说,她是您的养女!”
探月冷漠地看着被架起的雪猫,丝毫不为所动。
两个嬷嬷终于把雪猫架着,跨上了那条扯起的粗绳。雪猫下身毫无遮掩,甫一坐上去,已忍不住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那绳子上满是倒刺利勾,锋利无比。轻轻扯过皮肤,便会平添几条血痕。
其中有一个嬷嬷也看不下去了。她暗中稍稍把雪猫抬起一点,对探月道:“探月大人,您手下留情些,她好歹是刚生过孩子的人,受不得这苦。”
“你好意思跟我说她刚生完孩子?”探月厉声一喝,吓得那嬷嬷再也不敢言语。“断月门的女子严禁与男人私通,这就是下场!用刑!”
两个嬷嬷不敢再有推脱,只好闭着眼睛,拖着雪猫的两只手臂,从两丈长的绳子这头,生生地将人拖到那头——
一直倔强不屈的雪猫,终于发出长长的一声,不似人类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鲜红的血从绳子上一滴滴滴落,锋利得可以把肉剐下来的倒刺,沾满了腥膻。
“雪姐姐……”高小枫捂着脸不忍心再看,泣不成声。“雪姐姐……”
夏有梅和九方知语都双双扭过头去,不看这残忍的场面。
只有她,静湘,呆呆地看着雪猫绵软的身体,悬挂在那条绳子上,半死不活。
“再用刑!”探月恶狠狠地说。
于是雪猫又一次被从长长的绳子上拖了过去。
惨烈。凄绝。
“慕容静湘!”她盯着她,歇斯底里地叫喊。“慕容静湘!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她呆呆地看着她,这样,被拖过来,拖过去,又拖过来,又拖过去……
“我要你死!”她一面挣扎,一面狠狠地盯着她,撕心裂肺地叫,“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静湘猛然睁开眼睛,发现面前仍然是有梅担忧且温柔的脸。
“别想过去的事情了。”有梅柔软的温暖的手覆盖上她的额头。
她深深地出了一口气,看看窗外,天还没有亮呢。
“我想再睡一会。”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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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微生童在平坦的小路上走。微生童见她走得吃力,时不时回头拉她一把。
“要不要我背你?”她问。
“我没那么虚弱。”凈玉不服气地辩驳一句。
微生童笑了。“那就好。”
天渐渐黑下来了,凈玉感觉到有点凉飕飕的。微生童随手脱下身上的外衣给她披上。
“童儿,”凈玉嘟哝着,“我怎么感觉脚底下总踩到东西。”
微生童低头一看,天太黑,什么也看不见。她索性念动真言:“缚道,借天光,疾!”
指间发出鬼火一样的光芒,借着这微弱的光亮,两人看清脚下踩着的东西,竟是一个个散落在地下的圆圆的瓮。
“这是什么?”凈玉指着那些圆瓮说。
微生童看着那些东西,眉头有些紧锁,道:“不好了。我们快点走。”说罢,拉起凈玉,飞快地向前走去。她不会师父师伯的缩地成寸,只有脚下加快速度。
凈玉懵懵懂懂地被她拉着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连绊了好几个趔趄。最后凈玉急了,一甩微生童的手,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做什么跑?”
“小师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微生童只好跟她解释,“天黑了以后,乱葬岗上的玄衣众就会出来了。那些人邪里邪气,我怕他们会对你做点什么。”她一指地上的那些圆瓮:“看,这些都是乱葬岗上的骨灰瓮。”
凈玉听说,吓了一跳,发现自己脚下就踩着一个,赶紧后退一步。
“小师姐,赶快走。”微生童说着,伸手来拉凈玉。凈玉却跺脚道:“什么叫玄衣众?你又说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你们一个个都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知道的,我全不知道,什么软香烈,什么十方阎罗,什么玄衣众,都是些欺负人的玩意,欺负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