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一愣:“嗯?”
林楠道:“小心祸从口出。”
贾琏愣住,正要问个究竟,林楠向他抱拳一礼,上了马车。
贾琏呆愣了半晌,忽然醒过神来,顿时冷汗涔涔而下:那位车夫的声音,好生奇特,竟与上次给贾政赐婚时传旨的公公颇有神似之处……
一阵凉风吹来,贾琏冷冷打了个寒颤,挥手道:“出发,出发……”话声中隐有牙齿碰撞的咯咯声,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此刻已经坐上马车走了一段路的林楠也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那车夫的嗓音与常人不同,听过一次的人就很难忘记,何况他还不止听过一次?这世上能被此人称一声主子的,也就那么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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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外一座不起眼的民宅中,李熙林如海隔几对坐,几上一壶美酒,几个小菜,黄昏的金色阳光映射在浅色的纱窗上,透出几许亮色,有轻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只是两人的谈话却绝谈不上“静好”二字。
“蔡航的两个儿子在扬州将蔡家的家产败的一干二净,是你设的局?”
林如海目光在窗外扫了一圈,又落回手上的白瓷小酒杯,没有答话。
“鲍太医家人告御状,是你在背后指使?”
林如海默然不语。
“皇后写给蔡航的书信,是你掉的包?”
林如海依旧不吭气。
李熙皱眉,喝道:“说话!”
林如海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头也不抬道:“臣说不是,陛下信吗?”
李熙一噎。
林如海淡淡道:“既然陛下不信臣,还要臣说什么?”
李熙怒道:“让朕信你,你倒是给朕说实话啊!”
林如海轻飘飘道:“是……”
李熙微楞。
林如海继续道:“……是臣。”
“是臣令人引诱蔡家二子,令他们嗜赌成性,奢靡无度,败了蔡家的万贯家财……”
“是臣派人找到鲍家的家人,指使他们告的御状……”
“是臣将皇后娘娘的书信掉了包,送到陛下面前……”
这件件桩桩,都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的味道,李熙虽已料准了认定了这些是林如海的手笔,可是当这人轻描淡写的一件一件认下时,仍觉得胸口燃起一团烈火,但对着这个一脸云淡风轻的人却半点也发泄不出来,闭了闭眼,深深吐了口气,道:“朕认得的林如海,风光霁月,坦荡无拘,从不屑阴谋诡计,从不肯……”
“陛下,人都是会变的,如果可以,谁不想想一辈子都风光霁月,坦荡无拘?” 林如海淡淡道:“在官场中沉浮十载,若说我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不知人心险恶的毛头小子,陛下信吗?”
林如海的话让李熙想起他在江南作的新词……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却道天凉好个秋……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样的话?无端端心里生出几分萧瑟之意,心中满腔怒火顿时烟消云散,重重叹了口气。
当初派人去查,是想知道林如海到底知不知道暗害他儿女之人是自己的皇后,最后追查的结果却是矛头直指林如海,李熙得到答案之后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勃然大怒,而是松了口气,就像是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正心虚的时候,又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一样。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有这样酷似小儿女的隐秘心思的,叹了口气道:“今天的话,朕就当没有听见,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李熙原以为此话一出,对方应该感激涕零,等了却了此事,他们便能心无挂碍的叙旧饮酒,重温年少时的美好时光,待告别之时,他再抛出“户部尚书”这个大惊喜,让这人感动莫名……然而耳中听到的,却是林如海的一声嗤笑:“陛下说到此为止?”
不等李熙答话,林如海淡淡道:“臣是让人带着那两个小子见识了江南繁华,却没有按着他们的手让他们去嫖去赌;臣是令鲍家的人去告御状,可他们状子上的每个字都是真的;臣是掉换了皇后娘娘的书信,但是呈在御前的东西是不是皇后的亲笔,陛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豁然起立,语声激愤凄然:“我林如海一生孤苦,父死母丧,族人凋零,妻子离世,唯有这一儿一女,一儿一女……那是臣的命根子!”
顿了顿,平静了一下呼吸,道:“陛下知不知道什么叫贴加官?多风雅的名字是不是?楠儿就升过官……被人捆在长凳上,用浸湿的桑皮纸一层层糊在口鼻上,贴一层便升一品,等升到五品官,人就没气了……”
林如海声音哽咽,双目潮湿:“楠儿总说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臣有时候也觉得,臣的儿子已经死在了那肮脏的地牢里,又从地狱里爬了出来……从前的楠儿,爱笑爱闹,就像一团火,现在的楠儿,却是一块冰,就算笑的再开心,眼睛里也没有半点温度……”
“还有玉儿,才十来岁的女孩儿,天真无邪,与世无争,臣不敢想,若是楠儿没有来京,若是楠儿没有识破他们的恶行,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李熙与林如海相交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情态,心中阵阵发酸,再也坐不下去,站起身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正要开口说话,只听林如海继续道:“臣有时候甚至会后悔,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