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直到夏夷则微微开口察觉喉音沙哑,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方道:“师尊……为何不去休息?”他此话出口,看向清和时不知是账内昏暗光线缘故还是其他,竟有些错觉的以为那一双墨黑眼睛中水光潋滟,待他再想细看,清和已经转过身去取了药碗,他原想扶着夏夷则起身,却见夏夷则自行右手一撑床榻坐了起来,他左臂还使不上力,但起身的利落动作也令清和有些讶然。
夏夷则伸手去接药碗,窥得清和神情,有些迟疑地吐出一句:“是……昔年甘木之由。”
清和这方想起,他轻咳一声掩饰刚刚神情——他本是知晓夏夷则身有甘木之力,昔年正是自己让夏夷则去的太华秘境才有了这一段机缘,只是关心则乱,此番竟全然忘到了脑后。
夏夷则端着药碗一口饮尽,面不改色地将空碗递回清和面前,清和只觉得一个眨眼的功夫,药碗已经空空如也,他看了看夏夷则神情,目光都掺杂一缕怀疑:“夷则,你是当真喝进去了吧?”于是伸手去接空碗。
指尖碰触时,夏夷则猛地反手握住清和手腕,清和手中一抖,瓷器摔落地上毡毯发出一声闷响,然而夏夷则却不管不顾,他缓缓凑近清和,右手慢慢松开清和手腕搭上道者削瘦腰间,清和知他另一手无力,纵容默契地拥住青年后背。
一时间两人都觉得涌上一阵倦怠——是一种浓厚的,近乎安心的倦怠。
夏夷则原本贴在清和颈侧的面孔抬起来,他饮过药汁还有些干燥的嘴唇摩痧在清和唇角,清和微微启唇含住他,舌尖先是尝到了一股药汁的苦涩滋味——清和一皱眉便要撤开,夏夷则按在他腰间的手却微微用力,也不是多大的力道,轻得一挣也能挣脱,可清和却因此而停滞了动作,任由夏夷则交缠着舌尖到他口中。
据说黑夜中时光有黑夜独特的流动方式,日间被强行按捺的情和欲伺机而动,须臾间便如猛兽般冲出牢笼,待到清和反应过来,师徒两人位置已然颠倒,温热吐息在颈侧徘徊不去,一吻辄止,夏夷则却并不满足,清和与他对视,只觉得青年幽深眼中含着太多情愫执着,清和无法拒绝——他也不想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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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夷则气息有些不稳,他翻身躺到清和身侧,伸手无言地将师尊搂入怀中,自然得仿佛将这个动作做过多次一样。清和握着他的右手,累及般地叹了口气,□□后的满足与疲惫同时涌上脑中,帐内近乎安详的静谧。
“夷则在想什么?”清和缓缓抚摸着青年汗湿的鬓角,觉得今夜的确是有些疯了。
“仿佛一梦未醒。”夏夷则抓住清和的手,他此时一时一刻也不愿同清和分离。
清和发出一声轻笑,与夏夷则十指交握,青年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平稳,清和知道,他睡着了。
借着账内昏暗光线,清和得以好好描摹一番夏夷则的眉眼,那因熟睡而略显柔和的五官透出几分夏夷则少年时的影子。
清和看着他,突然心中蹦出一个想法——是否直到此时,方真正不枉自己于这人世红尘间走过一遭。
他有些不敢再看,因而合起眼睛,将睡未睡间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箫音,那曲子的音调有些熟悉。
清和在朦胧间回忆起,这曲子的确有人奏过,那时他仍是门阀世家的公子,穿着雪白锦袍走过天街,在某一处的院落外听到同样的箫声,女子气力不足,吹得也断断续续,但是却足以令人听出她吹此曲,是为了那终不能相守的情郎。
第38章 三十七
三十七
三月初,积雪消融,微风拂柳。
承天门楼上的钟声尚未响起,一队百人左右的人马驰道归来,长安比秦陵雪消的更快,曲江近水畔的杨花已经开放,此时长街空荡,满路杨花吹散御沟,正是一派早春之意。
打头一人仍是夏夷则,因身怀甘木之力,他所受伤势不过三四日的功夫便好了个彻底,伤势痊愈后他便决定快马加鞭赶回长安。
叶灵臻原想劝三皇子不必如此急,可再一细想便明了了个中缘由——夏夷则已然是不太信任武灼衣了。
这个认知再叶灵臻心中投下一汪波澜,他抬头看了眼前方身姿挺拔的背影——临行之前诸人整理马匹,诀微长老对着夏夷则的玉狮子连连赞叹,夏夷则一笑便欲与清和换马而行,只是最后清和笑着摆摆手算是作罢。
此时此刻,那纵马的身影也总保持着与诀微长老相隔一个马头的距离,叶灵臻心中不觉摇摇头,他曾经与武灼衣所说之言当真对极。
而那方清和凝视着夏夷则轮廓分明的侧脸,直到青年因自己的注视而转头过来看他,他方微微一笑,眉心的朱砂道纹再日光下透出一股分外鲜艳的色泽:“夷则处妥朝堂事,当随为师回一趟太华山。”
这看似寻常的一言却令夏夷则敏锐地察觉出些许不同,自那一日起——也就是他受伤那一日与清和有了更为亲密的接触起,清和就变得有些不同,他这几日会长久的凝视着夏夷则,态度较之往日也更加纵容。
其实夏夷则隐隐能够猜到,他是何等聪慧之人,早在秦陵之前他就模糊的想过这件事,可当这件事真的直白□□的摊在他的面前,他却依旧对此抵触又抗拒。
夏夷则下意识地将腰背挺得更直,他微微阖动嘴唇,还是没能问出“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