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想要当面交付。』
既然如此,就能再一次与那人相见了。能够听那声音,注视那眼瞳。只要时间配合得上,或许能够目送出航也未可知。
——与深月的约定,那人没有忘怀地遵守着……
单是这样心想,胸中就仿佛膨胀了起来。
放下收拾好的行李,深月转头朝向房间。面对镜子,压按泛红的眼周。
因为真的是最后了,所以不想被他看见丢人的样子。深月打心底如此思索。
十二
千早前来迎接,是在白天接客收场过了不久后。
异于平时地花时间,精心整装完毕的深月被千早所带领着步下店铺一楼时,店里的男役趋前跟上。一问之下,听说是奉楼主之命要同行至岛上。
「是在怀疑你说不定会脱逃吧……听说明天就要换店铺了。」
在与男役分别,穿过岛的正门之后,千早对着因前所未有之事而感到不知所措的深月那般说道。
所谓脱逃,是指不待年限届满便从花街逃离一事。对一个为了换取金钱而被买卖之身而言,自然是不被允许的事,此外在被墙垣与门扉所包围的场所中逃跑也绝非易事。最后多半是还未遂就被带了回去。
能够堂堂正正步出花街来往岛上,就那层意义上而言,确实是个好机会。
据说原本当游女造访岛或外国人住宅区的时候,就规定必须要有男役同行至门际。至今都没有那样做的人,反而还较为罕见。
默默看着经此一说便明白的深月之后,千早将他送到了肯拉特的宅邸。
「请你在里头等待,肯拉特大人这么吩咐。他回家或许会晚了些,所以就请你在二楼的房间中待着吧。」
对千早所言,深月慌忙摇头。
「不要紧。我在楼下等待。」
尽管屋主早已知晓会让深月进屋,但他仍不打算就此我行我素地走上楼去。
始终欲言又止的千早,然而之后却没有再说什么就返回商馆去了。
为了准备明日的出航,岛上似乎没有官差及通词交杂出席的宴会,千早和其他商馆员工熟识的游女们,也都被唤了过去。
这阵子听说肯拉特很中意的,仲浓屋的游女大概也正在同个会场上陪恃吧。没有多久之后,便听见了三味线的声音与歌声,以及夹杂外国话的欢乐谈笑声。
仿佛在静悄悄的屋中被独自留下,深月无意识间屏住呼吸。环视许久未访的一楼泥地房,忽然注意到了那个。
深月白昼时作为歇息处的椅子上,摆放着金鱼缸。走近后捧在手上的那东西已变得空无一物,深月恍然明白了金鱼的下落。
从金鱼小贩那儿购得的金鱼,听说无论如何也活不过冬天。虽然早已明白,胸口却异常疼痛。
到底就这样抱着轻盈的金鱼缸过了多久呢?听见外头传来的人声与声音,深月不自觉站了起来。旋即,出入口的门扉开启。
是肯拉特。他正抓着半敞的门,以不悦的表情朝着外头说话。宛如撂下狠话般地说了些什么,就粗暴地将门关上。
若对平时的深月而言明明是令人畏惧地怒色,但却无法将目光从那修长的身材挪开。
饶富特色的金褐色头发也好、要抬头仰望的身高也好,都维持着与之前见面时相同的模样,连这般理所当然的事都教人怀念。
原来自己是这么样地想要见这个人呀,深月体悟。
肯拉特只有一个人。是要那传言中的游女在某处等待着吧?肯拉特对紧闭的门扉头也不回,手中拎着照亮昏暗四周的油灯长叹一口气后,像是察觉到似地看向深月。
「……来了吗?」
是的,深月回答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平静地响彻得不可思议。能够受到召唤这事,以及能够对其回应皆令人欣喜,深月略微低下头。
「许久不见。得蒙召唤,不胜感激。」
半晌间,肯拉特沉默地注视深月。一会儿后,低声说道。
「总之先上楼吧。这儿不好说话吧。」
答话之前,修长的背就已朝着楼梯去。既然被再三叫唤了也只得跟随过去,深月将脚踏入从前生活的房间。见不着原本悬在心上般的其他游女的所有物,他为此事稍感到安心。
「昨天。」
方上了二楼就被如此一说,深月无法立即了解个中涵义。
肯拉特所看的,是深月怀抱着的金鱼缸。
「那只鱼。直到前天晚上都还在游泳,但昨天早上就浮着了——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