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已经离开你了。我只是一缕残余的景象。”李声闻笑道,“看到洞庭君借说话时的动作,在你袖口别上怀梦草,我不放心,所以留下这缕残魂提醒你。仅此而已。”
他的发丝逐渐如熔金般燃烧,将他包裹在熊熊羲和火种。他放开敖君逸的手,推了他一把:“君逸,去做你该做的抉择罢。”
敖君逸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四肢都像被人操纵着一样,强行将他带到门边,敖君逸咬牙撑住门框,死死盯着他:“别那么叫你,最后我连你都守不住。我愧为泾川之主,愧为敖君逸。”
李声闻眉眼弯弯:“但对我来说,你一直是那个在钱塘大潮下,挡在我身前的君逸。”
敖君逸被他的法术推着拉开门扉,面对门外无穷尽的黑暗。李声闻在他背后说:“以后每日的第一束晨光,都会照进泾川水底,流进你的寝殿。我会每天先去看你,再去看七郎。”
“我会早早起来,开窗等你的。不要食言。”敖君逸咬住自己的舌尖,挣脱他的掌控,凭借自己的力气踏出房门。他在这幽冥中下坠了一息,蓦地落在实地上,正巧感觉到有人从他背后轻轻取走了什么。
那东西很烫,把他烧得皮开肉绽。
敖君逸眼都没睁开,就转过头去一口咬住对方的脖子,这才发现是洞庭君要从他背上叼走一轮燃烧的太阳。敖君逸将它甩到一边,用尾巴卷起那光团,负于背后,对洞庭君嘶嘶咆哮:“别打他的主意。”
洞庭君滚落在大片碎石中,断断续续道:“泾川君怎么醒了,岂不是辜负了帝女的一片苦心?”
“她的苦心?让你用梦境困住我,好夺走李声闻?”
洞庭君叹息道:“你何苦把她想得那般不堪?她只是想弥补对你的亏欠,让你没有痛苦地活下去罢了。”
“我不需要她假惺惺的关心。”敖君逸哼道,“我不会如行尸走肉般混沌度日,我还有他。”
他撕下黏在腕间的细长怀梦草叶,扶摇而上,驮负着太阳去追逐天际。
没有日升日落,他数不清自己飞了几个日夜,才终于攀上帝女峰顶,几乎连一只爪子都动弹不了。他喘息片刻,转头去衔起背上的火光,将它举到天幕之上。
羲和火留恋地围住他的长吻,似是抚摸了他的嘴唇,这才缓慢地升上天幕。
夜色褪尽,久违的熹光照彻山河。在此之前,第一缕流金辉光,落在敖君逸的眼睑。
第170章
“穿过天上太阳,捉住见到你就躲避的那缕火精,那一定是郡王的精魄。羲和火既然已经点燃九阴烛髓,就没有必要再滞留于天极了。”
叶天师的话犹在耳边,敖君逸却已身在帝女峰上,迎着四射的星火,飞向正要顺天极东升的火轮。能焚烧万物的羲和火瞬间烧透他的鳞甲,却没能阻止他钻入太阳火中,潜进最深处。
他在火中睁开被烧得生疼的双目,一眼便看见手边一缕金红的火焰,正悄悄绕开他身周,向太阳边缘流动。即使没有叶天师提醒,那火种的色泽和神态,也早已深刻在他识海之中,挥之不去。
敖君逸挥爪将它捞在掌中,松了一口气,终于脱力从太阳火中坠落。
他撞倒帝女峰的无数山崖、树木,终于在半山腰停住了下落的趋势,连忙伸头去看前爪捧着的羲和火种。那火苗安静地栖在他掌中,如一掬春水。
敖君逸鼻子一酸,恨不得把它吞进口内,咽下腹中,让它再也不能始乱终弃。但他终究舍不得这么做,深吸一口气,将它护在自己心口。
这颗火种和其他的不同,不会烧伤他的皮肉,就像他栖息在李声闻体内时,周身环绕的火焰一样。
敖君逸回到泾水,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放进天帝女的锦屏中。照他多年来遍寻来的昆仑仙方所言,羽衣天女能窃人皮相,她拓下的李声闻的皮囊,与真人无二,如此一来,只需要找来身材相仿的枯骨,就可制成一具崭新的躯壳供李声闻栖息。
“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苏都匿识炼骨时,才将这无启之骨炼得比我矮三寸?”敖君逸从李声闻那不知塞满了什么玩意的书箱里,翻出早就弃置不用的无启之骨,嘟嘟囔囔地施法把它塞进屏风,“倒是正好与你一般高。”
画中人笑而不语,敖君逸自言自语道:“等等,还没完。”
他边对着屏风宽衣解带,边咕哝道:“我这不是要轻薄你,是我想到的那方子一定要直接取出的心血,我解了衣服才好取血。”
所幸没人对他的举动表示不满,敖君逸在画中人的注视下除去上衣,端起一旁的酒樽,另一手伸出爪钩,刺入胸膛。
湿热的血流自伤口淌下,敖君逸没空在意疼不疼,手忙脚乱地将血滴入酒樽,待接满半樽,就横七竖八地扎起伤口,向樽中注酒。
他才从昆仑仙方中得知,羽衣天女屏风中已经贮下李声闻的形体,转眼李缘觉就从长安送了封信来,随信附赠一张用龙血和烈酒做楔子“定魂”的方子。
邺王殿下特意提点,这每日喂给屏风中人的酒,必须是中山古国的烈酒千日醉,一杯便可使人沉醉三年。另外还需佐以他的心血,天长日久龙血与酒浆凝成楔子,定住李声闻的魂魄,他自然就可以“死而复生”了。
这与之前李声闻身死,却被龙骨定住魂魄而留在人世的道理一样。
生怕他找不到千日醉似的,李缘觉亲自送来三坛陈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