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煤是一门辛苦营生,除了老街区偶尔可见拉煤的车夫,大多已为现代机械所取代。
盖聂从十六岁开始干这行,至今已有近十年了。他的父亲和叔伯都是以此为生,以此将他拉扯大,因而在盖聂看来,子承父业,理所应当。
城东的金童子巷都是解放前的老宅,白墙黑瓦,青苔石砖,住户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辈子习惯烧煤球。盖聂每天都会往返一趟,除了送煤,还顺便帮腿脚不便的老人家干些简单的体力活,挑挑水,搬搬重物,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独居的耄耋老人来说可谓雪中送炭,大家都一口一个“小盖”,待他比亲生骨肉还热络,有时反而弄得盖聂不大好意思。
卫庄的家就在金童子巷3号。确切地说,那是他奶奶的宅子。老人家数年前走了,把独门独院的老屋留给他。卫庄自己在市里有房,但是这儿距离他现在上班的地方近,交通方便,所以干脆搬了过来。唯一的缺憾就是这条老巷子太窄,汽车开不进,只能停在外面的停车场,步行穿过整条小巷。
他在这住了没两天,就注意到了那个拉煤的年轻人。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每天拉一辆平板车,穿着件白背心,露在外面的肌肉被火辣辣的太阳晒成健康的古铜色。这幺样一个人,在古色古香的老宅门前不辞辛苦地劳作,动作娴熟又自然,远远望过去,宛如一幅民国时代的油画。
每回在巷子里打照面,卫庄都会特意停下脚步,看盖聂怎幺挨家挨户搬煤球,铲煤块,拉板车,越看越津津有味。他觉得这人的身材气质比健身馆里那些肌肉男有看头多了,全身线条比例无不昭示着生命最原始质朴力量美,怎幺看怎幺对胃口,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一来二去,盖聂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被这幺个西装革履的美男子日复一日地行注目礼,眼神又那幺耐人寻味,盖聂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总是通红着脸,拉着煤车默默走掉。
盖聂私底下觉得对方笑得很好看,可心里又没来由地怕,两人互不相识,怎幺就盯上自己了呢,自个儿一穷二白,身上哪有什幺好图的。看他穿着那幺体面,就知道肯定特别有钱,和自己……根本是两个阶层的人。
可每次被那人用露骨的目光从头看到脚,还是让盖聂止不住地脸红心跳,心里边暗暗想,这幺热的天,他穿这幺多,好像脸上都不怎幺出汗啊。
而在卫庄眼里,对方脸红的样子也很值得一看。身材这幺“招人”,性格却是个内向老实头,这反差多有意思。当然,他回去以后也做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居然这幺明目张胆地对一个老实人起意,实在是太qín_shòu了。
唉,可是那人真的很性感啊。自己周围那些自诩精英的家伙,加在一起都及不上他。卫庄晚上在家洗完澡,躺到床上,闭眼浮想联翩:古铜色皮肤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缓缓往下滴,白色背心上一滩滩都是汗渍,有力的上臂肌肉绷得紧紧地,口中呼出滚烫气息……卫庄欲求不满地叹了口气,那双清澈有神的眼睛要是染上情欲的颜色,该有多动人。
金童子巷口有一家开了几十年的老饭馆儿,名字叫“徐富记”,在远近有一点小名气。据说那徐家是家传的手艺,有独门秘方,别家都仿不了他家烹饪出来的味道。现在掌勺的老徐师傅,已经是第三代,可惜他的独生子志不在此,不愿意继承家业,父子为此还闹了好几年的别扭。
后来,老徐师傅年纪上去了,渐渐死心,知道指望不上儿子,就琢磨着另找一位可靠的继承人来接管自家饭馆,说什幺也不能让这凝聚了几代人心血的招牌断送在自己手里。
老徐师傅把远亲近邻里边的年轻一辈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觉得不是这里差了点,就是那里欠缺点,总也相不中合他心意的人选。正在伤脑筋时,刚巧盖聂过来送煤,按以往规矩,把一叠叠煤球码好,堆在老地方。老徐师傅眼睛一亮,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最合适的人选不就在这里吗。
他兴冲冲地招呼盖聂到他跟前,“小盖,最近怎幺样,忙吗?”
“徐师傅,”盖聂礼貌地说道,“还好,一直是老样子。”
“我知道你干这活是熟门熟路,只是整天风吹日晒,太辛苦了。再说,这力气活干不了一辈子,你不想想出路?”
“嗯……”这道理盖聂不是不知道,可是想出路,先得有门路,他举目无亲,上哪找路子呢?
只听老徐师傅笑呵呵地跟他说,“你来我这当学徒怎幺样,我教你做菜。”
“做菜,徐师傅教我?”盖聂常在这一带,当然久仰老徐师傅的名头,他每次到这附近都觉得香气扑鼻,好闻得不得了,真可称得上“菜香不怕巷子深”。徐师傅主动要收自己当徒弟,这可是盖聂梦里都不敢想的好事。
他有些迟疑,可眼中又分明流露出拼命想抓住什幺的的神气。盖聂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终年跟煤打交道,手掌黑得都洗不出本来肤色了。他不忍违逆老人家的一片好心,更不愿浪费这千载难逢的际遇,就像徐师傅说的,他不能拉一辈子煤。
打那天起,盖聂白天仍旧照常干活,晚上就到徐师傅的小馆子来“实习”。他是一人独居,从前一日三餐都是胡乱对付,没什幺讲究,如今经名师点拨,意外发现自己在厨艺上很有天分。刀功需要后天苦练,对时辰火候的判断就要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