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阳什么都不说,任由事情滚着轮子前进却不阻止。轮子滚上了陈逸、柳念、老瞎子、贾恩、伊莉雅、章是非、白师盛、付禄民、罗碧烟等人的命运轨道之上。他的沉默只会让陈逸积怨,这怨一旦爆发便是对柳青阳的毁灭。
药郎知道,如果他的对手是现在的柳青阳,那么自己这条命早就没了。看到现在的柳青阳,药郎却没有报复后的快感。站在上海滩最高处,却不是这个看似平静的城市最高的主宰人。整个中国处在即将爆发的内战和外战之中。自从晚清无力对战之后,这国,已经是民不聊生。药郎对这个国家的政权没有兴趣,对政权有兴趣的白师盛。爱新觉罗皇奕对清皇朝的灭亡不以为意,他更喜欢的是捏着所有官僚和黑白两道和外国领事馆的命脉。他们这三人,如果不握手走下这未来的百年,那么他们只能被战争毁灭。战争带来的残酷他们都领教过,尤其是爱新觉罗皇奕。清皇朝的覆灭让他认清时势,白师盛则是想保住白家未来的延续。三人所达成百年之约的关系将无法斩断。战争一旦爆发便不是几年十年之事,而是几十之事,即便战争停歇,这国破山河的中国,不是效仿西方政权便是延续千年中国政权制度。白师盛列了战后中国的政权和人物的情况,这便有利于他们三人之间应对被革新国家事件的变数。
那些还扎根在上海滩的黑道明张目胆地横行着,他们迟早会因为战争的到来而毁灭。贞问连不是傻子,只有看向未来的有所可能才能够保住自己的所有。药郎提出利用德国军火的事情隐退上海滩,他便是在赌。他战争会毁掉人类和万物所有的一切,战争带走的东西是巨大的、可怕的。若是自己这个帮派不隐退,自己这个洪叶堂就会随着战争的到来而消失。
战争一旦爆发,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所以他没办法去选择。
他很想看陈逸和柳青阳最后相杀的下场,但是每天流逝的时间在剥夺他的生命。现在他已经达到目的,他必须尽快上海滩南下巩固自己的势力与贞问连作最后的决斗。一山不能容二虎,贞问连智谋与残忍在药郎呆在他身边这段时间看得清清楚楚。为了这个刚出世的孩子,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处理掉药郎。药郎与贞问连很像,都是不会善罢甘休和心狠手辣的人。药郎的时间连金钱都无法买到。这未来之后二十多年的寿命对他来说足够了,这二十多年的时间足够他稳定所有的一切。加上与白家和皇奕的联手,这百年即使自己死了,谁也都无法撼动洪叶堂……不,是现在的天门。
药郎什么都没有了,这天门现在是他的全部和一切,若是连这都失去,他该如何去处?他不能让贞问连得手,他不想害贞问连,但贞问连必须得死。贞问连的儿子也将作为继承人的存在交到自己手中去养育。他不怕死,唯怕自己向那万千国民那样死去:
碌碌无为,服从命运。
活着等死。
这让他深深感到惶恐。药郎做不到,若以前是为了那一手的炼药和罗碧烟而生,那么现在却只是为了这天门而生。如果失去了炼药的资格和罗碧烟,而连贞问连都摆不平。药郎便能够预知自己的未来:
和所有的国民那样,等待战争的爆发接受战场的折磨,为了一口饭而变成野兽。没有信仰,没有希望,没有未来,麻木而痛苦。
这样的命运若是降临到自己身上,药郎宁愿死去,也不愿独自活着。
他不想知道百年后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他唯一要做的便是让一些人自己,证明自己曾经存活过。他不要连死,都死无葬身之地。这样比在药家受到歧视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这个世界有什么好,你竟然这样眷恋。这么肮脏的人间和肮脏的人,你竟然舍不得去伤害。我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是我?我为什么会是你?明明我们就是不一样。”柳青阳笑着念念叨叨,冷着眼看这支离破碎的人间,只是没有人去回答他。若不是他阻止着他,那时候族人的死,他一定会踏平河山。可他心里的痛苦直接传到了他的心,他所有的情绪;善与恨;温柔与愤怒;冷漠与绝望都直抵他的四肢百骸。所以他停了手。
药郎不知道什么离开。
这一离开,就再也不会出现在陈逸和柳青阳的面前。陈逸和柳青阳的下场他已经能够去猜测,但是他却没有报复后的快感。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这样的仇恨,眼下的事情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柳青阳站起迎风站立,这座城市天边的十五圆月离他很近,又似乎离他很远。
“温柔的人,可都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嘴角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失足落了下去便消失了。
过两日,陈逸邋遢如同乞丐。头发长长了,胡子长了出来。面色青白,整个人消瘦得不行。在这只有自己气息的屋中陈逸隐隐地感到害怕。他抖着身子去洗漱换上干净的衣服、自己剪掉自己的头发;刮刀胡子露出一张消瘦的脸,这两日,他想了很多,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去面对这一切,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比死更加难受。他声音嘶哑对这空屋说道:
“青阳,你回来吧。”
忘记这些,回到过去,你卖你的药,我回我的巡捕房做回我的巡捕。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第九话:人之境(5)
“呀,到现在还不愿意道歉?也不愿承认事实。”镜子中,柳青阳讽刺地对陈逸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