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住他的水暖融融的,令他想起了暌违已久的黑玉汤,但抬眼看不到澡堂的屋顶,唯有一望无垠的灰暗密云,自云间的小小缝隙,有不甘被遮挡的阳光一束一束钻出来。是不是什么时候来过这样的地方?烟眨了眨眼,感到莫名所以的熟悉。
正在他眨眼的刹那,鬼怒川热史出现了,伸展开巨大的雪白羽翼,悬停在他上方。
烟的眉毛想笑,眼睛却想哭。
r变身的纯白战衣,隔了多少年再看也是羞耻又滑稽,然而翁巴特倘若没走,是否就有办法留住热史,让他们不至于只能在梦中相会?
热史俯下身,向烟伸出右手,抚上他的左脸。隔着手套感受到那渴念的温度,烟亦抬起左手覆上他的右手。
以前就只会梦见自己像幽灵似的,旁观着十几岁的由布院烟和鬼怒川热史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他们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触不到他。
这是十年来第一次,能够在梦里握到热史的手。
热史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眉目含笑,嘴巴一张一合说着烟听不懂的话。
……该不会在念咒语吧?他漫无边际地想着,是因为我的伤口清晰如新,你才回来用魔咒治愈它吗?那么,你自己的伤口呢?被无常命运作弄,你的疼痛、怨愤、绝望和挣扎呢?
热史继续微笑,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像是什么都没回答,又像是什么都回答了。
虽然听不明白,烟的心底却一片平和安宁,他手上微微用力,把热史的手抓紧了一点。如果可以,他情愿就这么听热史说下去,牵着手天荒地老。
……用力睁大眼睛,一下都不敢眨,手也握得越来越紧,可那个人……还是从他的视野里渐渐隐去,如同熹微日光下消散的朝露。
泪溢出眼角,渗进发际消失不见,烟全身脱力,沉入海水深处。
“这位客人,您不要紧吧?”费力地扶着摔倒在地的烟坐起来,“薄明光线”的店主关切地问,“怎么突然从座位上滑下来了……”
被摔醒的烟神志还有些朦胧,店主搀他坐回椅子上,又倒了杯温热的白开水给他喝下,他才慢慢从梦境回到现实中。
拆开的纸鹤还捏在手里,星山美月不知去哪了。
店主坐在烟对面,笑得温厚可亲:“已经过了打烊的时间,客人您睡了一天啊……我想您肯定是累坏了,昨晚说不定都没睡,就没叫醒您。”
“星山……那女孩子……”
“和您一起来的小妹妹吗?她中午就走了,还让我把这个转交您。”店主掏出一张印有“薄明光线”字样的纸巾给烟。
纸巾上写着一串数字,像手机号码,还有一句“请告诉我后来的事”。
随后,善良的店主提出开车送烟回家,烟没有拒绝,报上了自己的住址。两人起身走向店门,途中烟在那幅独占整面墙的拼图前停了一停。
“怎么了?”店主还在担心刚才摔的那一下有没有让这位客人的腿受伤。
“没什么……”烟跟上他,“今天梦见自己进到拼图里去了。”
店主放下心来笑了:“听上去像《纳尼亚传奇》,黎明踏浪号什么的。”
“……没看过。”
坐上店主的车,烟摸出美月留下的纸巾,斟酌着给她写短信。回复上司的工作短信都没这么用心过,烟想,小女孩果然最麻烦了。
“致星山美月小姐:
从没怪过他。还爱着他。一直在一起,往后也会永远在一起。
水之”
烟没再回到出版社上班。原定给静江送行那天,变成两人登上去往两个方向的列车的日子,一个去了离家更远的地方,一个从喧嚣的大城市返回故乡温泉小镇。
想回眉难去,想拥抱那段与热史交集的宝贵回忆,想做所以就做了。
他是“认真起来什么也难不倒他”的由布院烟。
从出版社请辞,申请眉难高中的教职,被录用后与父母和箱根兄弟开了小小的庆祝会。上下班的路是和热史一起走过的,食堂是和热史一起吃过的,业余也能去和热史一起去过的店铺、泡着和热史一起泡过的黑玉汤……热史已经不在了,这也不失为最接近幸福的一种生活方式。
由布院夫妇尝试过给儿子介绍相亲,遭拒后也没有太多失望地接受了现实。懒惰成性的烟可以坚持做一份足够养活他的工作己属不易,指望他不嫌恋爱结婚生子太麻烦,还不如去买彩票。
活成人瑞的俵山老师退休后,由布院老师以创部元老的身份无可争议地成为地球防卫部的新任顾问。同年,千叶大学博士在读的静江与莲尾裕英结婚,烟带着热史的照片参加了他们无宗教仪式的简单婚礼。
老实的医院少东家,在静江辞职后终究把继承人的位子让了给弟弟,追随心上人来到千叶,烟听说他成为了当地保健所的勤务医师。
新娘父母未缺席,连鬼怒川太太的妹妹一家也出席了婚礼,时间是一剂良药,弥合了太多伤痕。热史会为此开心吧,这么想着烟的心情也更轻快了。
又是一年学园祭前夕。
依旧是无所事事者乐土的地球防卫部,为社团的传统项目cospy咖喱做着最后的准备。
挂名顾问由布院老师从不管学生活动或是不活动,不是在角落里打瞌睡,就是像今天这样爬出窗外在屋顶打瞌睡。
一觉睡醒,被学生们的吵吵闹闹声灌了满耳,由布院烟有点烦躁,也有点欢喜。
热史一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