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暄静静地看着会场中间跪坐着的王祺,他看见对方抬起脸看了一圈面前不由自主重新跳起舞的众人。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身后的官员们推杯让盏、言笑晏晏,貌美的宫女们穿梭在会场间,好不热闹。
王祺嘴角的笑又变淡了,似乎有些苦涩,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他的目光滑过众人投向后面,像是在寻找什么,然后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眼底像是染上了水光,再次唱道——
“原本要去三藏寺点个灯
却被个施主抓住我的手
如果这件事流传到庙外
小沙弥会说是你的错
说我也曾去那里睡过
怎会有像那里如此复杂的地方 ”
……
晏暄站在屋顶,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他看着底下仿佛与众人隔离开来的王祺,那一抹明黄在黑夜里像是发出了淡淡的光晕。
他的目光穿过了嬉笑的众人,落在了对方身上,耳边只有那人淡淡的歌声,明明身处热闹的场合,却像是……孤独了很久?
他心念一动,回过神来,便见底下的王祺看向了这边,唇底的笑意渐浓,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晏暄心里一窒,很快就放松下来,回给对方一个同样的笑。
3.
今夜注定难眠。
“晏暄……”华丽的宫殿里,床榻上的两人静静躺在一起,王祺的眼角还有些未褪的潮红,他趴在晏暄的肩窝平复了会儿呼吸。
晏暄起身先给王祺披了件衣服,然后自己随便抓了件套上,一把将王祺抱下床,绕过床榻,入目所见就是一处温泉,池边有白色的纱帘垂下,水面清澈。
两人缓缓进入了水中,晏暄靠在池边,怀里抱着王祺,手里撩起水仔细地替对方清理着身体。
王祺双臂环在他的脖子上,任由晏暄动作,眼睛静静盯着对方。
被对方盯久了,晏暄抬起沾满温热水珠的手,在王祺脸上摸了摸:“怎么了?”
王祺眼睫上还沾着些不小心溅上去的水珠,他一眨眼,细小的水珠便滴落下来,顺着下巴落进水面,砸出一个转瞬即逝的浅坑。
“在想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天是我生辰,刚好站在池塘边发呆。”于是从屋顶落下的人摔进池塘,溅起漫天雨幕,落了他满头满脸。
他却一眼就看到了对方。
王祺的眼角弯了弯,两手扣在晏暄脖子后,凑近飞快地亲了口对方的唇,“没想到老天给我送了份大礼,把你送给了我。”
他抱住晏暄,将脸贴在对方脸侧,毫无阻碍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的传来,王祺的声音却显得有些无措:“晏暄?”
“嗯?”晏暄撩起水,缓缓浇在怀里人的背上。
今晚的王祺格外的热情,却也出乎晏暄意料的黏人。大概是因为从小的教养或是王祺本身的性格,对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很有耐心待人温和的模样,再加上大了晏暄几岁,一直都是以长者姿态照顾他。
像今晚的这种小孩子模样……可不多见。晏暄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但他只是侧过脸吻了王祺的耳朵一下。
王祺的身体因为轻吻而颤抖了一下,他却依旧没回头,声音有些闷闷的,里面藏着些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意:“……背叛是件很容易的事吗?”
“怎么会?”晏暄手上轻柔的按捏着对方的腰背,沉吟了会儿继续问,“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王祺沉默了下,然后道:“小时候,父王特别喜欢母亲,他请来高丽最出名的工匠,为母亲修建了一座宫殿,因为母亲怕黑,就将高丽最大最美的夜明珠镶在了室内。”
“母亲喜欢朱色,他就倾尽了全国之力,将华美的朱色丝绸制成衣袍,铺成地毯,宫殿里挂满红绸。他对她说,等到高丽脱离元朝的那一天,他就带她出宫,去看山河大江、览尽人间绝色。那时的朱色夫人,是多么的宠冠后宫啊。”
晏暄摸了摸王祺的头发,低声应和着他:“然后呢?”
“后来……父王有了新的夫人,那位夫人不喜朱色,父王就下令拆了特意为母亲修的朱雀楼,那时他已经有三年没来看过母亲了,那些红绸,是母亲一个人拆下来的。”
“……我记得那天她捧着那些落满灰尘的红绸坐了很久,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后来兄长成年,我和母亲被赶到了封地,母亲抱着我,告诉我她只有我了,我也只有她。可是……可是她还是骗了我。”
王祺的声音有些抖,他将眼睛埋在晏暄肩膀上。
“在我生辰那天,她走了,和一个花匠。她还是很喜欢朱色,那个花匠会为她种出最娇嫩最艳丽的花朵,她告诉我她很开心。”
晏暄感觉到肩膀上有什么液体滑了下来,耳边就听见王祺迷茫又显脆弱的声音:“她丢下了我,这是背叛吗?”
晏暄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是。”
王祺从他怀里退出来,乌黑水润的眸子看着晏暄,有些怅然地笑了笑:“原来不是吗……”
晏暄扶着他的腰,以防王祺坐不稳掉下去,低声问他:“你恨她吗?”
“不。”王祺愣了下,“不恨,我希望她好好的。”
晏暄的额头贴上对方的,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池面升腾的雾气沾湿了他们的头发,沉默了会儿,晏暄伸手将王祺脸侧已经湿了的碎发抚到耳后。
“你还有我,王祺。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王祺的视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