匮乏之际,太后率各路外戚捐赠钱物,臣不敢藏私,便将宝盒呈于宗正。然主簿告知,木盒内有南诏行文,书‘当效犬马之力’,臣失踪的那段时间便是被府里抓去盘问了。”
季云峰曾是林蓦钦麾下,看到骆广义咄咄逼人之势本就不服,林蓦钦沉得住气,他可沉不住,此刻他神色严峻,面对陛下是无限虔诚:“臣一生清白,所爱也不过是些小财,家国大事从不敢马虎,明眼人即可看出此乃诬陷,然臣还不得不入这个圈套。臣为证明清白,多番打探,终于摸出些许门道:朝中会南诏文的只有鸿胪寺众典客、司仪,而文书所用之墨,乃是中书省专用的冰墨。”
麦靖韬许是无意地接了一句,“近年来鸿胪寺形同虚设,担任过掌司的好像只有现今的顾升篱吧。噢,我们的骆大人,之前好像也在鸿胪寺干过呢。”
“凤亭,你刚才言说父亲曾查明敌人的底细,可知那群番人缘何袭蜀?”聆听许久的皇帝忽然打断道。
“咚”的一声,林蓦钦额头磕地,“臣父查出的幕后主谋其实是国之栋梁骆广义大人!”
骆广义气得目眦欲裂,喃喃直语“满口胡言,血口喷人”。
季云峰的娃娃脸也是气得通红,“倒是请骆大人告知陛下,鎏金仙人驾鹤纹壶门座茶罗子为何是由您私宅的小厮送到在下官的当铺里啊?”
骆广义气得两须乱抖,“一派胡言!老臣几时让小厮送过那种东西给你。”
此言一出,群官骚动,“噢哟,寓瑥庄园竟是您名下的产业!”“骆大人,那地儿可不便宜呢...”
被冷落半天的明教弟子忽然拍手大笑,直言朝中诸位让他看了场好戏。
挡开侍卫的夹棒,山鲁亚尔一边看着林蓦钦的眼睛,一边对皇帝说道,“皇上,英雄该惺惺相惜的,事到如今反正一死,我便说清缘由罢。其实马嵬驿与狼牙通信的不是林将军而是我,正因为他发现信鸽的时候弄伤了我,才让大家误会他想暗杀老皇帝一事。若非最后骆大人带领狼牙前来救援,我可能就死在那鸟地方了。”
“可你方才不是说林将军满足富贵之后,抛弃兄弟,让你们吃了亏吗?”
“骆大人,那不是刚刚捉住我的时候,您威胁我所说的话吗?”
骆广义与天子同时遭受巨大的震惊。
九五之尊扶着龙座的手剧烈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根本不敢相信几月前对大唐百般拥护的暗卫竟是骆广义的使者,更不敢相信一直铁腕治国、明辨是非的御史中丞藏有恶劣的歹心。
当即不顾骆广义的冤喊将人压进了牢里。
而山鲁亚尔,则定于四日后正午执行斩刑。
20
池国寺建于篱水坡,离蜀都成都九公里,坐北朝南,山河呼应,院落层叠,雕樑交织,总体四万多平米,相当恢弘大气,然本应安宁含蓄的空间却笼罩上血红的阴影。茭夫人当年便是在这里跪了一夜而后惨遭凌虐,牡丹沁血,杜鹃哀鸣,犹无法阻止凶恶的杀手将整座山寺血洗一空。
鎏金仙人驾鹤纹壶门座茶罗子被放在祭台上,而后被令官高高举起,狠狠砸下,鎏金宝盒当即从高台滚落四分五裂,形状惨烈。
不吉者,讳之,当毁,以正天地三清。
铲除骆广义保皇党一众后,林蓦钦戏子如衣,再次发挥了淋漓尽致的演技,不顾“皇帝厚爱、百官恳求”,毅然自请调任南岭,镇守边域。
山鲁亚尔死于腰斩,身首异处。
其实按照他的身手,挑掉殿内的百来十人都不在话下,不过就他自己话来说,是“摄魔入妄、三垢焚/身,背离明尊许久,是时候回去请罪了。”
阴雨绵绵,连日不开。
因是弃市,林蓦钦只能利用宵禁巡值的当口给山鲁亚尔收尸。尸袋置于马背,被马蹄溅起的泥水浇得透湿,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然自出城后就彻底干涸了。
林蓦钦在郊野一棵槐树旁坐下,大口大口地喝酒,也大碗大碗地将酒水洒进脚下的泥土堆里。
林蓦钦冷冷笑着,觉着自己一定是老了,而立未至,却已像此刻一般觉得那么孤独、无助,自十岁起,他便开始不停地杀人。他负的人很多,十一岁时领他充军的准将、十二岁起死在枪下的亡魂......到了二十九,这个通晓大漠刀法,亦懂得大唐风情的汉子,因为一句“英雄相惜”为他送了死。
人生有许多条路,林蓦钦几度以为父母亡失后前路就成了断崖,然而十九岁遇到十四岁的洌宸,才发现断崖边有条隐藏的小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每每有人来到他的身边,都是因为他想要改变河山的信仰,每每有人离去,都是因为他逐渐背离了最初的梦想。
他们一起度过愉快的四年。日以作夜,寸步不离。
而后第五年,他将幸福亲手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怕他离去,便每日在他的饭菜中下毒。
他怕他发现,便故作冷淡,令他执行险象环生的任务。
直至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在他的书册里发现了晖春的母蛊。
他说,“狼牙覆灭时,大唐崛起际。”
那时洌宸目光清澈,满是信赖与敬仰,为他杀人为他效忠,即使被子蛊腐蚀得骨疼心摧都毫无怨言——只因他溺满温情的言语,“除了你之外我再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我就只有这一点点的愿望,你能帮我达成它吗?”
看着手中缀有蓝色羽饰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