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就像十几岁的孩童,但他连胡子都有些花白了。
这竟是个年纪不小的傻子。
那打人的女人却一眼也不看他,一边狠狠地踹着地上的人,一边咬牙道:“你这该死的小白脸!不要脸的贱人!我索性打死了你,给茵儿偿命!”
那傻子也鼓掌道:“打死他!打死他!”
于是那女人的拳脚就落得更密、更狠。
地上的人似已被打得没了力气,连闪避也不闪,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两只手臂护在脸前。
楚留香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一般人挨打的时候,总会本能地护住身体的要害,而这个人却似乎把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同时他也看出,这人多半不会武功。如果再打下去,说不定真的会被打死。
楚留香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被打死,不管这个人有什么错。
就在他又想往下跳的时候,那女人也停了手,重重地喘着气,也不知是累还是怒。
她盯着那地上的人道:“你这样的东西,也敢来勾引我的茵儿,还害得她……害得她……”
旁边那年轻的女人也道:“姑娘和我兄弟早有婚约,偏有这不自量力的东西,来横**一脚,姑娘的命就是他害的!”
楚留香突然知道这两个女人是谁了。
年纪大的一个,应该是这施家庄的女主人,施孝廉畏之如虎的花金弓,而那年轻些的,则是她的儿媳妇,也就是薛衣人的女儿了。
只是那穿红衣的傻子又是谁呢?
照花金弓所说,地上那人正是施茵秘密的情人,这种败坏家风的事,花金弓绝对不会想让外人知道。
所以那些家丁才全都撤出了院子,在门外守着。
然而这傻子却留下了。看花金弓和那薛少奶奶的意思,也都并不在意他。
这实在有些奇怪。
薛少奶奶已走到花金弓身边道:“娘,莫再浪费力气,一掌打死了他,也算给姑娘出气!”
花金弓眼神一凛,道:“好!”
她的手已缓缓提了起来。
但她还未来得及拍出这一掌,一阵疾风便从面前刮过。
那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的人,竟蓦地消失了!
◇ ◆ ◇
楚留香背着那个人,几个起落,就掠出了施家庄的围墙。
他并不忧心花金弓会派人追赶,只因他知道,就算他背着个人,也没人能追得上他。
但那人的情况却委实让他有些不安。
在提起那人身体的时候,他已看到那张苍白的脸,和嘴角边殷红的血迹。
楚留香知道,花金弓不会手下留情。而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哪怕花金弓只用上三成力,就足够要了他的命。
那人还是一动都不动,过了很久,楚留香才察觉,后颈上有他微细的呼吸。
不管怎样,他还活着。
回到掷杯山庄时,楚留香觉得有些尴尬。自己非但没有打听清楚施茵的消息,还带回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但他还是一刻都没有耽搁地去找到张简斋,请他为那人诊治,又帮着上药裹伤。一直忙了大半夜,才回去打了个盹。
次日一早,他就去找左轻侯。
“我听说你带回个人,治了半夜。”左轻侯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留香突然笑得有些神秘:“二哥,你认识施姑娘么?”
左轻侯皱眉道:“认识倒是认识,但那是小姑娘十岁的时候,我去给她过生日,又跟那母老虎闹得不欢而散。后来再也没见过。”
楚留香故意顿了顿,才道:“那她和人有私情的事,你也不知道了?”
“私情?”左轻侯的眉梢猛地一跳,“你怎么听说的?她不是许给薛衣人的儿子了么?”
楚留香点点头:“不错。那么你说……”他慢吞吞地绽开一个笑容,那神情简直像偷了鸡的狐狸,“你说她若见了她的情人,会是什么反应?”
◇ ◆ ◇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也照亮了床上人的脸。
这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宛如美玉般洁白光润,轮廓清晰得就像妙手雕刻出来的。
就算因为病痛,这张脸显得分外苍白和孱弱,而且那双眼睛也紧紧地闭着,难以看出是否有着秋水般的双眸,但这张脸仍然是完美的。
完美得几乎令人心痛。
楚留香一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在昨夜那样的毒打之下,他还要拼命护住脸了。
只因这张脸就是上天赐予他最珍贵的宝物。
说不定,施茵也是因为这张脸,才神魂颠倒,相思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