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犹动作颇为怜惜的吻了吻颜傅水的眼角,声音是思雀从来没有听过的低柔和缓,“人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再哭你眼睛又得难受了,嗯?”
颜傅水抓住他的手,“思雀真的回来了?”
季犹无奈又心疼,低头亲了亲她的手指,“是,回来了,我不骗你。”
颜傅水唇角微勾,“真好。”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让思雀心里一阵难受。
即便是她不想的,她也控制不了的,可她到底是伤害了最在意自己、与自己最亲近的人。
她有些沮丧的窝在兮鸠怀里,揪着他的衣袖,神情脆弱,“兮兮,我好坏。”
兮鸠将她抱紧了些,吻了吻她的发顶,“乖,你无需自责,没有比小姐更好的人了。”
她若是不回来,才是最残忍的,如今,就像颜傅水说的,已经很好了。
待两人情绪稳定了,就又把刚刚还哄着自己的两个男人都给踢开了,两人手握手的坐在一边开始了母女谈话,半点眼神也不给他们俩。
季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了眼兮鸠,无声的笑了。
兮鸠也无奈的摇摇头,翁婿二人就默契的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厨房里。
兮鸠动作娴熟的烧锅下油,季犹也在另一边挽着袖子,理着菜叶。
外面的人看见这场景,怕是要吓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这几年兮鸠经常过来看他们,自己不来也会让教中的人给他们送吃的、用的过来,比季江弋和季栀瑶来的还勤快,俨然一副亲儿子做派了。
是以久而久之,这两人也能安然的同处一室,甚至闲谈起来了。
季犹一边理菜叶,一边看了一眼兮鸠,“我还以为你不会带小雀儿过来。”
兮鸠手上动作一顿,“她很在意你们。”
其实这也不是全部的原因。
这六年,他都看在眼里,不止他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
既然小姐可以享受到这么多人对她的在意和爱,而她也在意这些人,他又何必剥夺呢,只要她开心就好。
季犹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兮鸠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教中已经在准备了。”
“不过,应该要等岳母的眼睛好了之后了。”
颜傅水是在知道思雀的死讯后,一夜之间既失明又白了头的,季犹带她到音离谷住过一阵子,沈西风亲自为她诊治,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她这是心病。
如今思雀回来了,再让音离谷的人来看看,说不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季犹叹了一声,“希望如此。”
虽然他是不介意一直这样照顾她的,可到底失明了这么多年,她也是想要再亲眼看见自己女儿好好的模样吧?
不过,倒是还有一件事情。
“你这小子,似乎从来没叫过我岳父?”
“……”
正午之时,阳光渐渐明亮灼眼起来,从树林的间隙之间落下,映在树叶上晶莹的水珠之上,反射着耀人的白光,木屋顶的烟囱中的细烟在阳光下渐渐消散。
季犹又坐在屋前院中摆弄他的棋子,闲闲的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双眸亮晶晶的丫头,“说吧,你特意支开兮鸠,这会儿你娘亲又睡着了,你是要问我些什么?”
颜傅水随着年纪大了,加上心病也不是那么快就可以好的,身体不如以前好了,每日都要午睡一段时间补充精神,刚刚季犹才把今日格外激动不愿意休息的人哄睡着了,出来就看见他的小女儿乖巧的坐在竹椅上看着自己,兮鸠也不知去哪儿了。
----每每她露出这般乖巧的模样,就是有求于自己,这点他们父女二人都心知肚明。
思雀嘿嘿一笑,“还是爹爹了解我。”
瞧,可不是有求于人,老字都不加了。
季犹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这性子究竟是随了谁?
思雀拿出浊月,捏了捏最下方悬挂着的符,“爹爹,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季犹看了一眼便了然了,“你是想问为什么兮鸠会突然打断自己的计划,又千里迢迢的去求了这么个符,还去悠疏镇抢走了这支笛子,挂在上面吧?”
思雀点点头,托着下巴看他。
她也不是没有问过兮鸠,可他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根本不正面回答她,再者,她总觉得问多了好像在揭他的伤疤似的,于是才拿自己这位看起来非常“坚强”的老父亲下手。
季犹漫不经心的看着棋盘,轻轻落下一子,“你可知相烛和邵连逸如今在何处?”
思雀咦了一声,“他们还活着?”
季犹冷笑一声,“死了多痛快,自然是活着才能让他们一直痛苦下去了。”
“他们现在还被关在落孤教的地牢里呢。”
当年兮鸠赶到不久,季犹也到了,但看见的却是令人极为震惊的一幕。
----也许是相烛的邪术的原因,思雀的尸体在兮鸠的怀里,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化为粉末,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兮鸠那时,一边枉然的去抓那些遇风便消散了的粉末,一边落着泪,最后发现无果,便抱着思雀的衣物,像只孤寂无措的野兽一般悲痛的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