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崧面色凝重。“舅舅也被收监了?”
重鼓蹙眉。“老任,今晚还是别喝酒了,要说的事太多。”
萧坚道:“辽公子的大辟之刑在何时?”
重鼓道:“惊蛰,还有五日。”
“辽公子可不能死。”萧坚这话是看着任肆杯说的。任肆杯将视线移开,没有去看师哥。
“二位侠士可是要去救舅舅?”梁少崧道,“本王愿助一臂之力。”
“不必,”重鼓道,“你现在是逃犯,一旦露面,再被抓住,我们可救不了你二次。明早后,你逃出之事会在京城传开,城门守备必定更加严格,你无法离开京城一步。若你要帮我们,就老实藏好。还有,把你那‘本王’、‘本王’的自称给改了,不然一开口,等于把自己的脑袋送给捕役。”
饶是萧坚,听见这话也不由地蹙起眉头。
梁少崧默然不语,但神色间似有倔强傲气。
重鼓对萧坚道:“你是老任师哥,这事儿,按说轮不到你。若你想帮忙,我们欢迎,只是得提着脑袋做事。等惊蛰事一过,你们就都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萧坚看向任肆杯,道:“我帮你们。”
任肆杯面露喜色。“多谢师哥。”
“不,”萧坚低声道,“我是为了跟你一起回去才帮你们的。”
任肆杯脸上的喜色一滞。他怎么忘了,惊蛰是他和师哥三年期满,回山谒见师傅的日子。
“师哥放心,”任肆杯郑重道,“你我二人必能平安回到隐机山。”
“但愿如此。”萧坚神色平淡地说。
第21章
深夜,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滴顺屋檐滑落,掉在地上,听来如同鸟儿在啄食谷粒。
被雨声叫醒后,长庚难以再次入睡。月光把树枝的影子投落在窗户上,树影在风中晃动,似乎有了生命。
长庚从床上起身,赤脚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线。
朱红的夜空下,雪花混杂着雨点,向大地坠来。雨滴ji-an落在月光照拂的庭院中,仿佛一池泛漪的湖水。
对面厢房的烛火还未熄灭。一个静坐的身影映在纸窗上,久久未动。
长庚披上薄氅,踩了木屐,沿廊下向那处厢房走去。雨水沿瓦片坠落,形成一面飘渺的雨帘。
长庚轻叩几下屋门。不一时,门从里面给打开了。
任肆杯站在里头,头发披在肩上,似乎准备入睡。他侧过身,让长庚进来,将门在这之后阖上。
烛火快熄了,任肆杯引燃一根新烛,滴好蜡油,在烛台上摆正后,回到木几旁坐下。他从一堆茶盅间取了杯尚余残茶的,仰头饮尽,将一条胳膊放在半支起的膝盖上,索然地看着窗外的落雨。
靠墙放有一柄剑。剑首和剑珌斑驳粗糙,皆以犀角打制。剑鞘以玄黑鱼皮裹身,红丝盘绕出回形纹的图案。
“重鼓朋友借予我们的一柄剑,用完是要还的。”任肆杯见长庚一直盯着那剑,便如此解释道。
“这剑不会与他那把一样,也是从陵墓里盗出来的的罢?”
“谁知道呢,我没有问。”
过了半晌,长庚低声道:“你知道,我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不要说这话。”
“我只是……以为你不太喜欢辽公子。”
“我只是不喜欢他的一些想法,但这不意味着我不应该去救他。”任肆杯说。
“但你有可能会死在那里。”
任肆杯托住从窗外飘来的一片雪花,注视着它在自己掌心融化。“为了完成师傅的嘱托,我必须这么做。”
“只是如此吗?”
“也为了别人,为了我那些死去的朋友。尤宁救了我的命,但他却被执金吾杀了。青良的笛曲很好听,可我再也听不见了。辽公子是最后一个人。如果他死了,我总觉得,这京城的一些东西,似乎也跟着死去了。”
长庚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任肆杯点点头,萧索的神色却不改丝毫。“你明白就好,不必再劝我了。”
长庚道:“我可以把当卢给你们用。”
“不必。我们有其他马。”
“当卢是最快的。”
“我知道。可霍鸣是下任家主,是要领兵打仗的人物,他不能让十六卫抓住,所以你要骑最快的马,把你的朋友安全地带出京城。”
“可你们要是逃不出去该怎么办?”
“你不必担心我和我师哥的轻功。即便我们逃不出京城,温伯雪也安排了藏匿点。等风声一过,我们再汇合。”
“我不想明年喝梅子酒的时候,将你的那杯泼在地上,”长庚说,“你务要亲自登门。”
任肆杯一笑。“我已经喝过一次,一杯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