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不怕罚,沈先生已经替你挡了一次,说下午你同她在琴楼习艺,你别说漏了连累先生。”莹儿紧跟在墨生身后。
来到膳厅,许墨生不语,入座,气氛突然被凝固住。
“不是说不舒服不要吃饭么?”许远之先开了口。
“您不是让莹儿唤我过来么?我来了,等着发落。”墨生丝毫不想示弱。
坐在墨生旁边的沈君岚在饭桌下撤了下墨生的衣袖,示意她服软认错。毕竟闹僵了,生了心结,日后谁都不好过。
“您不就是想知道我下午去了哪了么?我如实说,爷爷不要再难为其他人了。我去了春泽楼,心里难受去看了我娘。”许墨生不卑不亢的和许远之对视。
“谁准你在这家里提这女人,谁又准你去那下流之地!”许远之拍案而起,是真的火了。
“没有谁准我,我就是这样。”墨生早有心理准备,从小到大爷爷对她的严厉说教和体罚,她早习以为常。
“这个家还容不得你无法无天!目无尊长,这些年教你的诗书礼数都被狗吃了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和先生么!”
墨生也气的红了脸,“您对我失望,是我不争气,怪不得先生;您瞧不起我娘,但我从未嫌弃过她;您觉得费心栽培我,可您真的有关心过我么?虽吃穿不愁,但我从小开心不开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在这宅院里所有人都怕您敬您,毕恭毕敬,可我早就受够了。您实在觉得容不下我,就赶我走吧,反正先生也要走了。”
安宁多日的许府要变天了,被引燃的情绪一触即发。
第4章 受罚
许墨生也是女子,她有她的敏感细腻,可她从懂事起,就被这许府围困着,只有读书习艺,从未有得到过贴心的关怀,许远之这个老顽固怎懂得这少女心。这也导致墨生心性单纯直率,但凡谁对她微微关怀,她都投以真心,沈君岚是,咏儿是,丰三娘是,还有春泽楼里那些爱护着她的长辈姐妹们。
听了墨生的逆言,许远之气的发抖,再没有人敢这么直接冲撞他了,“你,你,你这个逆子!不愿意待下去就滚,你沦落那春泽楼我也不再管你。”
沈君岚见局面已经失控,赶忙起身解围,“伯父您身体要紧不要动气,墨生她只是一时糊涂说了气话,她外出时确实有向我禀报,我也允许了。刚才君岚替她撒了谎,也是怕你们爷孙伤了和气。她有错罚她便是了,没教导好墨生君岚也有过,愿意一起和她受罚”。
墨生和沈君岚之间的结还没解开,但先生替她说话了,她心里有数,懂得分寸,她明白沈君岚的用心维护,她得给爷爷台阶下,墨生低下了头不再反抗。沈君岚在的这三年这个家确实和睦了许多,许府更像是个家了。
“是呀是呀,老爷,沈先生说的对,家和万事兴,墨儿还是个孩子,不要再责骂他了。墨儿快跟爷爷认个错,谁也没要赶你走。”许夫人也帮忙解围。
墨生依旧不语,等着被发落处置。
许远之说的也都是气话,但今天如果不罚难消他心头之气。“你们都别替她求情,君岚你也没必要总袒护她,就罚她从今夜起一日只吃一顿素餐,白天去怜竹园打扫修剪草木,日落后去祖祠长跪思过。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可以一餐都不用施舍我,您罚了我心里痛快了就行。”墨生算是接了惩罚,便转身离开了膳厅。
“这孩子太执拗了。”许远之看着墨生离去的背影,暗暗说道。
一旁听到了的沈君岚默默应和,“她不是执拗,她跟伯父您一样一身的傲骨,虽然她还是个少女。”在她眼里,许墨生身上有着其他女子不曾有的傲气和果敢,这让她那么与众不同。
一顿不愉快后,许府上下众人散去,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又是漫长的一天。
许墨生回到房中,夜色已晚,她褪去衣衫无心梳洗,直接换了xiè_yī躺在床上,已是三更天,她依旧辗转难眠,倒不是因为受了罚委屈,而是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沈君岚告知离府,与咏儿谈心,被丰三娘责备,到和许远之的冲撞,千思万绪,她有点想不明白,这世上到底谁对她是真心好,她想抓住些什么可是这些又都如风般逝去。
爷爷奶奶终有一天会老去,沈君岚有她自己规划好的未来,咏儿年满十六岁后就要被买卖交易,丰三娘和蓉姨也终究有老去的一天,她有一天也许会奉了媒妁之言嫁人。
而这一切都与她有关,但又好似与她无关。
咏儿告诉她的“来日方长”,听上去那么美好却虚无缥缈。
“来日方长。”许墨生嘴里又默念了一遍,心里安慰自己到,以后的日子还长,要来的总要去面对,现在不是杞人忧天的时候,她要承担起的责任她都不会去逃避。
又是一夜纷乱的梦,天渐渐明了起来。
许府家教严格,许墨生习惯了早起,简单梳洗后,莹儿替小姐拿出了常穿的淡粉色华衣和外披的白色纱衣。正要替许墨生更衣,墨生看了眼这衣衫说道,“莹儿你糊涂了,我今日是要受罚的,穿成这样如何劳作,去拿一件素绵长衫吧。”
“小姐……”莹儿心里心疼自己主子受罚,对老爷的抱怨又不敢说,只得听命去换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