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在西瑞尔的一句话里就这么轻巧定下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地下室,西瑞尔走在前面,沿着来时的路折返。那些还没招到客人的流莺们见这脸蛋漂亮衣饰讲究的年轻人又出现了,身后还跟着另一个英俊的男人,拎着裙子纷纷又围了上去。西瑞尔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一路挥开无数双手,甚少出门的菲利克斯跟在他身后,或许是神情过于淡漠冷酷,反倒少有人找他搭讪了。见前面围住西瑞尔的流莺和皮条客越来越多,他快步上前,略略吃力地揽住青年的肩膀拉着他飞快地走出了这条恶臭熏天的街。
在路口,西瑞尔终于雇到一辆马车,一路上他的脸色再没好过。坐在他对面的菲利克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忽然轻笑出声,年轻人抬眼瞥向他,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烦郁的心情顿时扫清大半,原本紧绷的双肩也不觉放松下来。
“笑什么?”
他开口,声音里还有些闷闷不乐。
“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菲利克斯边笑边说,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让薇雅通知我就好了,也不必你亲自跑一趟。你从出生到现在大概从没去过那种地方,当然不习惯。”
寡言冷淡的菲利克斯难得会说这么多话。
西瑞尔盯着涂在男人垂下的浓长睫毛上的月光,听着马车的车辙轧过石板路发出的声响,一时有些入迷。垂睫的男人在突如其来的沉默中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眼,便和西瑞尔的视线撞个正着。
对视令人尴尬。
可西瑞尔没有避开。
能如此坦率直接看进他眼中的,记忆中,除了妹妹和弟弟们,也只剩五六岁的西瑞尔了。
因为孩童纯粹,所以他们从不畏惧别人能从眼睛里看出他们单纯而高贵的爱与厌恶,他们不畏惧自己的爱,亦不畏惧厌恶,赤诚坦荡。
长大后,有了秘密,有了畏惧,才学会躲藏和隐瞒。
而此刻,西瑞尔却像孩童般看着他。那双美丽的蓝眼睛清澈深邃,像涌动的海水倒映从容的天空。
最后是菲利克斯避开了。
他再次垂下眼睛。
也不再微笑了。
“你习惯那样的地方吗?”
西瑞尔问他,好似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去过很多地方,也不在乎人类做过什么,不习惯的只有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吸血鬼的答案令西瑞尔再次皱起眉头,而这一次,他什么都没问。
马车载着二人来到这座小城的中央大街,最后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旅馆前。西瑞尔要了两个房间,特意嘱咐最好是朝北日照时间少的房间。上楼前他从大堂里拿了一份今天的晚报,想看看上面有没有登载什么租房信息。
两人的房间并不在一起,甚至不在同一层楼。西瑞尔把菲利克斯的衣服带进了自己的房间,看了一会儿报纸才上床就寝。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好,骚扰过他的流莺和皮条客从那条破旧的街道一直追进了梦里,他被塞了满怀的蕾丝手套,皮条客笑起来露出满口的黄牙,大声宣告他那住在地下室的朋友身染恶疾,成天蛆虫般蜷缩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不敢见人,他梦见自己用那把银质的□□刺穿了皮条客的喉咙,鲜血通过放血槽流得满地都是。
夜半从梦中惊醒时他感觉难受极了,手从枕头下摸出怀表,眯起酸涩的眼睛盯着看了许久才终于看清时间。五点不到,外面天还是黑的。他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梦里那皮条客令人作呕的嘴脸。
是时,他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咚咚咚的,急促又沉重。
翻身下床,来不及从口袋里掏东西了,他抓起搁在桌上的手杖走到门边,刚开门,一具身体便软软扑进了自己怀中。
是个女人。
他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腰,察觉到她似乎失去了意识,吃力地将人抱起放到床上,待点了蜡烛过来一看,只见斑斑血迹从门口一路延伸到床上,而此时躺在床单上的女人睁着眼睛早已咽气,洁白的睡裙被血染得透湿。而她脖子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咬开两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血仍在从这洞口中汩汩外涌。
西瑞尔心中一凛,只听门外又想起一阵脚步声,他反射性拉过毯子想盖住尸体,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一只冰凉的手已经快人一步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菲利克斯。
血色与血的气味令吸血鬼的呼吸旋即变得粗重起来,他克制地扭头不再看床上的尸体,只问西瑞尔是怎么回事。西瑞尔摇头,简单说明了尸体出现在自己房中的经过,猜想菲利克斯一定是被血的气味吸引而来,不免又多看了他几眼。
“尸体还是温热的,刚死不久。”西瑞尔端着烛台弯腰细细检查了一番女人的脖子,“看起来像吸血鬼干的……但我不确定。”他发现女人的伤口下还有几道不规则的抓痕,直觉有异,一时却找不出头绪。
微凉的呼吸拂过耳际,他身旁的菲利克斯也俯下身来,带着极力克制的表情抬手扳过女人的头,凑近观察颈侧的伤口。浓郁的血腥味涌来,手指之下的触感令菲利克斯感到一阵眩晕,他咬牙忍耐,再三确认过后点头认同确实是吸血鬼所为。
西瑞尔注意到菲利克斯把沾了血的那只手藏进了身后。
照常理而言,吸血鬼和人类不一样,在一次获得所需的鲜血过后可以一周甚至半个月不再进食,但这不代表他们能就此免疫血液带来的吸引。根据布雷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