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怜默然不语。
周身的黑气倏然一淡,他竟挣破了禁锢,抬手就向杜飞卿袭去。
杜飞卿早有防备,抬脚一踹,将他踹倒在地,屈膝坐在他身上,仍含笑抚着他的脸。
禁锢的黑气,也再度浓郁起来。
霜怜知道自己无法挣脱了,神色惨然,极度的怨恨,从他眸中流露。
他嘶哑着声音道:“拿开你的手,别碰我!……你让我作呕!”
“哦?”杜飞卿道,“你我当了多年夫妻,我不仅摸过你的脸,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摸过,你又何必在这时候惺惺作态?”
他又笑着去扒霜怜的衣袍。
霜怜合上双眸,睫毛微颤。晶莹的水液,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溢出。
这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他说了,让你别碰他!”许笑飞怒道。
他也挣脱了黑气的束缚,一挥剑,扑了上来。
杜飞卿头也不回,袍袖一甩,无形劲气涌出,许笑飞的身形竟不由自主地往后飞跌,重重撞在墙上。
缠绕他周身的黑气,也重新变得浓郁。
杜飞卿仍是望着霜怜。
他遗憾地长叹一声:“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当年那真是一段神仙日子。清高倔强的正派弟子虽别有风味,最对我胃口的还是你的身子。床笫之事,没人比得上你。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可惜……再美的花要是扎手,也只能将它折断了。”
他扼住了霜怜的喉咙。
身后忽而剑风凛冽。
他本以为制住的许笑飞,竟又一剑刺来。落在他身上的黑气,已消融了大半。
杜飞卿微微一愕,身形一闪,避了开去。
“原来你不吃咒术?”
许笑飞闭嘴不答。
他又将全副心神,放在了剑招之上。但这一回有些力不从心。
他身上的伤太重,每挥一次剑,都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贯穿身体。
他的体力,也随着从伤处涌出的鲜血飞快流失。
如果现在有一瓶杨长老的强效伤药就好了——不管第二天他会变成一只松鼠还是一只麻鸭,他都乐意!
但是他什么伤药都没有。随身的乾坤袋,早已被霜怜收走了。
过了几十招,许笑飞也被杜飞卿掐住脖颈,按在了冰凉的墙面上。
重伤之下,他的身形已迟缓了许多。
“既然你如此急不可耐,我就从你开始吧。”杜飞卿道,“你的脸也生得很不错,霜怜没碰过你,倒便宜了我……”
他笑笑又道:“我夺舍后虽然功力大减,摄取了你们几人的修为,差不多就能恢复原样了。来,你们都好好看着,我如何在这小子身上大展雄风。”
许笑飞是滑坐在地上的。他这副孩童的身躯,即便站着也只跟许笑飞视线齐平。
这样子颇有些滑稽,但没人能笑得出来。
许笑飞也笑不出来。
面对何种艰难窘境,他本来都能笑上一笑的。
魏荣两人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黑气的禁锢。
这时候,好像没人能救得了许笑飞了。
却偏偏有个声音,冷冷道:“很可惜,死人是不能大展雄风的。你还是下地府做梦去吧!”
什么?
料不到还有第六个人在场,杜飞卿也大吃一惊。
他心底刚浮现出躲闪的念头,寒芒一现,已从侧面穿胸而过。
速度之快,天底下只怕没有几个人能躲过。
那支冰刃瞬间又在他体内爆裂,弥散的雾气中,一个半透明的魂魄浮凸出来,依稀是杜少卿的模样……那人一挥袖,被冰霜冻结的这缕魂魄,也碎成了齑粉。
来人漫步走来,白衣翩翩,犹如一只羽鹤。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又是何时进来的。
他环视了四周一眼,又一挥袖,困住众人的黑气也瞬间消散。
倒在地上,起不了身的霜怜仰视着他,迟疑了一下,忽道:“是你如约来了么……临公子?”
“是我,”临砚道,“多年不见……尹云深。”
……竟然是他救了自己?
许笑飞也认了出来。是天绝教的那个人!
但来人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径直走到真名叫做尹云深的霜怜面前,低头注视着他。
幽深的眸子中,看不出情绪。
而后,伸指一点,幽蓝的冰锥就悬停在了尹云深的咽喉之上。
这一下让众人都怔住了。
他不是来救人的吗?
尹云深也垂眸看着抵在咽喉的这枚冰锥。
他忽然苦涩一笑:“你已收到了传信么?其实我……我在放出信鸽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有些时候,我以为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日复一日沉沦在*中,看不到尽头……但很多时候,我又想活着。”
他凄然道:“姐姐早已不在了,我一直是孤身一人……即便夜夜笙歌,也没有一个人会把我放在心上。我死后,在这世上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我……我从来没有活过一样……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想,不论怎样肮脏地活着,我都要活下去。”
“所以,”临砚静静看着他,低声道,“你现在又不想死了?”
“是,我……我不想死。”
他眸中露出了光亮。那是强烈的求生意愿。
临砚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怜悯,他又将这丝怜悯,藏在冷淡之中。
他淡淡道:“不管你现在想不想死,我都是来践行当年之约的。”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