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感动归感动,但时长日久,岁栖白也的的确确如同荀玉卿想的一般无趣。
诚然,岁栖白确实十分义气,也十分完美,但在玩闹之上却未免显得木讷呆板了些,每日不是静坐就是练剑,偶来弹琴解闷,焚香静心。想来他以后要是寻个人作伴或是成亲,定然要选志趣相投,或是安分守己,耐得住寂寞的。
不知不觉,荀玉卿已在岁寒山庄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岁寒山庄的梅花有些已经绽放了,本是光秃秃的庭院,忽然芬芳美丽了起来。因为品种不一,有些才只抽了绿芽,有些则早早出了花瓣,看过去一派生气盎然。
天气也越来越冷,苏伯给荀玉卿添置了新衣服,自从那日过后,他对荀玉卿的态度虽无太大的改善,却也没有露骨的嫌恶之情,好似平平淡淡的对着一个晚生后辈。
弯月微斜,月影落在树梢上,微微摇曳着。
荀玉卿同岁栖白穿了同样的青色袍子,他身体纤长,腰肢柔软,腰封因此束得格外的紧,好似收下去一整把,盈盈堪握。与岁栖白穿着的稳重沉静不同,荀玉卿将青色穿在身上,有种极放肆的邪气。
月光正皎洁,荀玉卿微微垂着头,他的发堆在肩膀上,手指缠着发尾轻轻打着卷儿,嘴角微微噙着一抹笑。岁栖白心中一动,低声道:“你今日好似很高兴?”
“是呀,难道你吃饱了饭,不觉得高兴吗?”荀玉卿笑吟吟的答道,他的头发如同渡鸦羽毛般的光泽柔顺,与这夜间的暗影融为一体,轻飘飘的打肩头滑落了下去,垂落下来,在风中轻轻飘荡。
荀玉卿有一头很美的长发,油亮漆黑,若只看他散发的背影,就好似九天的仙人下凡,但若见他的正脸,却又恍惚是世间的妖魅现出形来。
岁栖白一向是很能够克制自己的男人,但这一刻,他忽然忍不住,伸手去撩了撩那头长发,柔顺的长发顺着他的指尖滑了过去,但却好像是在岁栖白心头滑过去了一样。
“你很容易满足。”岁栖白轻声道,“这很好,过得会很快活。”
“是啊。”荀玉卿似乎对方才的事浑然未觉,他微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岁栖白,“人若想得事情简单些,可是这天底下,人人都想争着抢着当聪明人,你又厉害,又聪明,过得难道不快活吗?”
岁栖白凝视着荀玉卿,就像看着一团被冰封的火焰,他的美张扬又艳丽,但是性情却是十足的冷静与镇定。
有时候岁栖白真想知道,谁能真正捂化这块冰。
“越聪明的人,反而活得越不快活。”岁栖白淡淡道,“他们得到的太多,自然也就会越贪心,但贪心的人,总是觉得难以满足,自然就更难快活了。”
岁栖白的外貌并不动人,但他的任何一个部分都神秘的足够吸引人。荀玉卿有时候总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引导者,或是一个人们追随的梦想,完美却又不够人性,因为他本来就是孤独的。
“那你呢。”荀玉卿问道,“你快活过吗?”
岁栖白沉默了很久,他忽然抬起头,看了看满院的梅花,然后极缓慢的点了点头,看起来竟好像是个极沧桑的老者,然后他忽然说道:“你很适合穿紫色,那样好看。”
“是么?”荀玉卿瞧了瞧自己,然后道,“我倒觉得青色也不错,但大概是没你好看的。”
岁栖白并没有笑,但他的眼睛似乎含着笑,这让他整张脸都柔和了许多:“我也是个很贪心的人。”
荀玉卿没有接这句话,他有点儿不大明白了,尽管他并不是个笨蛋,但有些话还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尤其是岁栖白说得话,于是他笑了笑,免得自己真的表现的好像是个笨蛋。
梅花的香气并不浓郁,你得把鼻子凑到梅花上嗅一嗅,才能闻得到那种极淡雅的香气,但也许是这里的梅花太多了,香气散在风中,淡淡的,虽然并不馥郁,却也怡人。
“你难道不觉得只种梅花,其他三季实在是太孤寂了点吗?”荀玉卿忍不住说道,“春种桃花夏种荷,秋收桂香冬赏梅,待冬天过了,梅花谢尽,光秃秃的,那多寂寞啊。”
一朵梅花在枝头摇摇欲坠,被夜风一吹,便落在了荀玉卿黑缎般的长发上,又一股脑的滚落了下去,白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