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对人都还不敢高兴。贾成舟一手提着装了毒品的旅行包,一手攥着手提箱的握柄,还有条毒虫也保持同一姿势。两人一同数“三、二、一”,同时放了一边的手。
两只毒虫拿了货,一头从旮旯酒店的后面钻出去,一路疾走,顷刻没了踪迹。
贾成舟等他们走干净了,忙带上门,下一刻尽兴地大笑起来。他举着一沓钞票,奔到周轨跟前,跪下身狂亲他。周轨一巴掌推开他的脸:“你见过的钱比我多,我都还没高兴,你疯个什么。”贾成舟说:“这不是发财的钱,可是救命的钱呐。”
周轨坐久了屁股疼得厉害,上半身在轮椅上歪了半边。贾成舟此时像只亢奋的犀牛,对他来说可怕得很。他往贾成舟身上挡了把,自己往后滑了两步,以防他再扑上来。“快把钱藏好,我得去趟医院。”
大夫是个年近五十的女人,满眼眶蓝阴阴的眼线,和下巴上的青筋相映成趣。她放下手中的圆珠笔,把椅子转到周轨的轮椅边上,伸出五根枯藤般的手指头,戳气球似的往周轨屁股上捏。周轨哎呀呀地叫了两声,老太婆不满地说:“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怕疼。”
周轨哼了两声,贾成舟在一边说:“阿姨你先开药吧,我们等下有事儿呢。” 老太婆眼朝上一翻,嘴唇翻动了两下。沙沙在纸上开了一堆狗皮膏药。
取完了药,贾成舟推着周轨从医院大门出去。门口停着辆救护车,红的蓝的灯亮成一片,车后门打开着,几个护士正往下搬着人。两个急救病人全身血肉模糊,鼻孔插管,胸膛平平的没有气儿。救护车旁边停着辆警车,好几个警察从里面蹿出来,跟在护士后头急急地往里赶。带头的是唐晋北,满面倦色,进门的时候朝他们看了眼。他有点吃惊,手指着周轨,嘴里还飘出句话:“怎么,你残疾啦?”周轨还来不及解释,他已尾随护士跑远了。
回到店里,贾成舟把周轨抱上了床,褪下半边裤子,抹了一手的膏药,往他青紫的屁股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贴了起来。周轨嗷嗷地叫着,飞起个枕头往贾成舟头上砸:“滚!”
贾成舟果然滚到了床边。周轨哼哼唧唧地蹬上了被子,睁着眼往天花板上瞪。贾成舟蹭上去问他:“你看什么呢?”
周轨没好气的说;“老天爷。”
贾成舟呵呵地笑着:“疼了就说嘛,闹什么脾气。”
周轨唔了声,贾成舟提议:“挺无趣的,看会儿电视。”周轨又唔了声。
贾成舟在床边扒了半天,才从被褥下挖出个遥控器,摁了开关。打开的第一个频道是新闻台。周轨被折腾得累,阖了眼就昏昏地要睡着。没过多久却被贾成舟生生推醒了。
“你干什么呀!”周轨一把掀了被子,冲他咆哮。
贾成舟蹦下床,一手指着电视机:“那两条毒虫,在路上被车碾死了!”
☆、蓝特
唐晋北疲惫地从医院里出来,白衬衫上全是血。
当时那两条毒虫扛着巨大的登山包,没命似的往前跑,他开着车在后面赶。眼见着两人就要闪进狭窄幽深的巷子里,巷口突然蹿出辆轿车。轿车和警察把两个逃犯夹在当中,唐晋北狂打方向盘,猛踩刹车。车轮刮划着地面,发出尖利的声响。可还是迟了。两条毒虫被车一挤,血噗地糊上了两辆车的车窗。
受了重伤的逃犯被送进医院抢救,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咽了气。
他慢吞吞地走着,寻思着到哪里换下血衣。医院里充斥着酒精的气味,闹哄哄的。人见了他就躲,孩子指着他,冲大人叫:“他身上好多血,一定是杀人犯!警察叔叔怎么没把他抓走?”
唐晋北走出医院,不敢招摇过市,挑了条僻静的小道回家。拉城是座古城,很多小路上没什么人。他在长鹿路的口子上转了个弯,拐进一条无名的小巷子。巷子很旧了,两旁灰褐色的墙砖剥落了大半,碎片堆在地上。头顶纵横交错地横着高压电线,像天空被摔碎的裂缝。他在这条七歪八扭的路上走着。再拐上两个弯,就是他家的公寓。
右手边的巷口里忽然跳出两个体型魁梧的东欧男子,戴着墨镜。一人很快地抓住了他,将他的双手反拧在背后,还有个人掏出抢,枪口抵在他脑门上。
“唐先生,蓝先生让你回去一趟。”拿枪的人说。
蓝特是个独眼龙,头发雪白,有六十多岁了。身体还算结实,最起码枪法还是精准的。他穿了件洋红的衬衫,脖子上裹了条暗黄色的老式领巾。瞎掉的那只眼睛上蒙着眼罩,软绸做的,也是暗黄色,浮绣着复杂的纹路。
唐晋北被人领着走进了藏书房,蓝特坐在书桌边的沙发上,正在吃下午茶。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夹了黄油烤过的司康饼,一口口抿着吃。他的半边牙齿全没了,脸凹陷下去一大块。 蓝特说起话来嗓子嘶哑:“你来了啊,好久没见着啦。”说完放下了茶杯,掏出一柄金属,朝唐晋北的右膝盖上放了一枪。
唐晋北的膝盖上开了朵血花,他闷哼一声,跪了下去。
蓝特收了枪,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阿顺和阿宝被你撞死了。胳膊肘往外拐是可以理解的,自相残杀可....”他是个外国人,拣不出词汇来,只好说“不大好”。
唐晋北顺了顺气,说:“我没刹住车。”
“我是老了,争不动了。”蓝特叹了口气,“杭帮和那个什么海鲜帮,我只能打一个。这么几年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