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不曾去想,也想不明白,但是现在一护终於稍微明白了。
那个男人……他生活的世界,看似尊荣无限,高不可攀,其实……也只如风中之烛的飘摇,随时可能熄灭在命运恶意的湍流之下。
斗争的残酷和激烈,是自小在单纯平静的环境成长的自己所不能想象的。
一直的纵容会突然改变,只是意识到了连他也不能控制的危险吧……
是这样子的吗?
伤害真真实实存在,不可否认不可磨灭,然而那些小小的细节,却不知何时,在记忆中一张一张清晰得让人心惊。
明明已经放下狠话离去,却又去而复返,边甩出伤人话语边丢到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
自己自残的举动下爆发的勃然怒火……
过分的折磨之後,精疲力尽昏睡过去的身体感觉到的,轻轻擦拭过身体的湿热布巾……
因为一个温柔怀抱而做的,回到了妈妈怀中的安谧美梦……
避而不见的早晨,安置在身边的佩刀,衣服,和点心……
出去的时候,不曾遇见任何阻拦的安静顺利……
这个人的细致用心,总是掩藏在不介意被当成坏人的恶劣行径之下。
而自己只是一味愤怒着,却不明白愤怒的缘由──比起被做了那样的事情的痛苦,更不能释怀的,是这个人“背弃”了自己对他的无谓信任的事实!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联!
又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理不出头绪,但是一护被一股强烈的情绪所驱使着,猛地坐了起来。
没错!不能这麽算了!否则……一生都会在这种不能释怀的感觉中无法解脱!
朽木白哉,你的命,是我的!
用卑鄙的手段抢走了的那个人,不能原谅!
哪怕是死,那样的强者,也该在光明正大的决斗中死去!
没错,恨着朽木白哉,但是并不妨碍为此而愤慨不平。
──我怎麽能眼看着那种人得到本该属於你的一切,得意洋洋地登上朽木家家主之位?而你……在含恨长眠之後,再没人记住……除了一心要杀你的我……
不该是这种结局!
一切结束的时刻,朽木白哉,你……在想的是什麽呢?
可有遗憾?可有懊悔?可有无法释怀的心愿?
你其实……不是真的讨厌我的吧……
眼前浮现出男子月下舞刀的身影,那出尘的气韵仿佛要融入清冷的月光之中,而与自己视线交汇的一刹那,涌现的火光般的亮度和热度,便似月下大海卷起了雪白的浪花,又似浪花间落满了闪烁的星光,风起云涌间,那麽灼亮,那麽美丽。
眼中突然就盈满了酸涩的热意。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怎麽可以就这麽死了!!
我还没打败你!
我还没报复到你!
我还……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我还一点都不明白啊!
怎麽可以就这麽结束?
太糟糕了,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你知道吗朽木白哉,我不能接受,怎麽也不能接受啊!
死亡是什麽?
是无法避免也不能弥补的遗憾!
在九岁时母亲为保护自己而去世的时候,就无比痛苦地明白了,父亲离去的时候,再次深深地被刺痛,而现在,这种难过得要窒息的感觉一点也不曾减弱地来临。
我一定要做点什麽!
做点什麽……还用问吗?
胸中满溢的憎恨和痛苦,在想到即将去做的事情的时候,似乎有了疏泄的管道而和缓了下来。
起身,有条不紊地穿好了紧身的灰褐色衣物,夜一说,这种颜色,是最能跟周围环境合为一体的颜色,然後将惹眼的长发束起,紧紧用跟衣服同色的薄帽扣紧,面罩,鞋,武器,一样一样准备好。
收敛气息和声音的方法,潜行匿踪的技巧,探查并躲开巡哨的诀窍……都夜在这一个多月里一一点一点讲给自己听并且严厉训练的,照她来说,自己现在的程度也算是马马虎虎了,就不知道她所谓的马马虎虎究竟是什麽个水准……想起这些,少年不由苦笑, 从前自己那哪叫刺杀啊……也难怪被当成小孩子过家家游戏了……
不要再多想了,心要静下来,不然什麽也干不成……
少年拉开了房门,握紧长刀,在月下,他的身影纵掠如风,消失在宁静的乡村。
而他没察觉,就在他身後,紫发金眸的女子带着兴味盎然的笑容,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真想不到啊……就看看你能做到什麽程度吧,小草莓……不管如何,朽木云岭今晚都死定了……”
一日血战之後,攻城一方自然折损甚重,这是不可避免的,在守城方铁了心不投降的情况之下。
毕竟,池云城乃是黑崎家对抗朽木家的重要据点,失去了的话,後面的大片地盘就要任敌方长驱直入了,是怎麽也不能失去的,只要坚守,救援一定会到来,所以不可能轻易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