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县里就出通知二月初十县试, 所以从初八开始都可以去县衙礼房报名。
热热闹闹地过了元宵节, 十六这日林大秀、林毓贞两人就领着林家来年要下场参加县试的子弟们去报名。
报名、找人保结这些事, 对林家来说非常轻松,谁也没规定亲爹不能给儿子保结, 所以林大秀这个廪膳生给他儿子保结, 让他觉得这个生员考得很值当一点都不亏。
报名的时候,林重阳要自己填写卷纸的抬头, 把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以及三代履历都写得清清楚楚, 和林大秀当初不同的是, 他祖父母已经换了人, 跟林中方半点关系也没。
礼房负责报名的高书办一直都盯着林重阳看,毕竟他是来报名里面最年幼的了, 现在看他字写得轻快又漂亮, 看似毫不费力却颇有风骨,不禁赞道:“好俊秀的字!”
他这么一夸,其他同僚就看过来, 一看之下,就记起来,笑道:“这不是林相公的小公子吗?”
林大秀那时候来报名还带着儿子,填写卷纸抬头的时候还和儿子商量来着, 当时还有人笑话他呢。
被他们这么一喊,礼房的书吏甚至还有隔壁几个房的书吏都来围观,好在林重阳已经做足心理准备,既然赶来报考, 就不怕人家围观。
他气定神闲,挨个和他们见礼互通姓名,虽然人小,但是仪态潇洒懂得进退,说话也清脆利索,这么一圈下来,他把县衙六房的办差书吏们给认了个遍,书吏们对他印象也是极好的,啧啧称奇。
等填写保结名字时候,那高书办玩笑道:“以后林小相公不管去哪里,这保结不用费事,咱们大家都能给你证明。”
这个没有冒名顶替,家世清白,绝对可以作证的。
林重阳少不得道了谢再和高书办几个聊两句。
而报名其实也不单纯报名,对于礼房书吏来说也是捞钱项目,报名费、卷纸费、浮签费、贴书费……等等,林林总总好几项,没有个三五百文都办不下来。
本朝考试都是糊名的,报名的时候把名字在卷纸的抬头写下来,然后会被糊住,到时候在上面放个浮签,发卷子的时候再按照人名发下来,交卷子的时候把浮签撕下去即可。
虽然糊名,其实并不那么严格,但是形式一直如此,这样起码可以多收钱,书吏们的外快就从这些地方来。
林重阳他们很顺利,除了正经的钱,差不多的还要给礼房领头经承的辛苦费,有这些打底,他们也不需要排队更不必接受过多的刁难诘问。
那些普通学生就不同,尤其那些本身就勒紧裤腰带读书的,家里本没有余粮饱一顿饥一顿的,供养一个读书人真的要倾家荡产的。
平时读书纸笔还能对付,报名考试的费用却没得通融,那是必须要交的,不少人为此犯愁。
林重阳和他爹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破旧棉袍的少年,正在和人哀求,他差了三十文钱报名就被阻住。
“差爷,我真的带够钱的,”那书生眼里有泪,说钱袋破了个洞可能路上掉了,早先还下了雪,来的时候又冷又饿深一脚浅一脚的都冻麻木了,所以掉了钱也根本不知道。
那差役不耐烦道:“你掉了关咱们什么事儿,也不是咱们捡了。你钱不够,难道要我们替你出不成?没钱就过两年攒够再来。”说着就把他扒拉一边去,让他不要妨碍后面的。
林重阳跑过去扶那书生,手一碰到那人的身体,透过又薄又破的棉袍,感觉这人瘦的骨头架子都咯手。
“这位学兄是哪个村的?”
那书生嘴唇哆嗦了两下,“大王沙坞。”
林重阳心下一动,大王沙坞,有点熟,嗯,是王柳芽的娘家。
大王沙坞很大,其实有好几个村,什么大王沙坞、小王沙坞、前王沙坞、后王沙坞的。
林大秀的姥娘家是前王沙坞,王柳芽娘家是大王沙坞。不过外人有的分不清,基本都会笼统的说王家沙坞。
林大秀跟着走过来,将那书生拉起来,又拿了一块碎银子给他,“去报名吧。”
那书生又激动又纠结,似乎不肯要但是又不甘心不能报名。
林重阳知道是书生气作怪,就笑道:“我们和王家有亲戚,你拿着去报名吧。”
那书生立刻行礼:“在下王文远,请问两位贵姓?”
旁边有人看到,喊道:“王兄,那是林家堡的五爷,林相公,咱们看过他院试的文章。”
王文远立刻就对上号,对方正是林毓秀,他忙重新施礼,“见过学兄,见过、林少爷。”
他本来还想叫林重阳学弟,不过一想似乎不大对,赶紧改口。
林重阳就让他赶紧报名去吧。
王文远忙道:“学兄稍留步,学弟这就去写个借据。”
林大秀淡淡道:“不用,以后再说吧。”领着儿子的手就往外走。
那边有人喊王文远,“快来填写卷纸,咱们要互相具保。”
保结的时候有几种方式,可以一个廪生加三四名村民,也可以四五个考生互相保结。
王文远见林大秀和林重阳已经走远,也只得回头去报名,反正知道对方姓名,要报答以后再说。
报名的时候,有人感慨道:“林学兄的儿子今年也下场,才八岁呢,哎,都说那地主乡绅家纨绔子弟多,可人家再纨绔,只要略略肯读书的至少就能中个童生秀才的,咱们这些人头悬梁锥刺股,也未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