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间溜掉,这般重重复复,好几次,面颊梨涡泛现。
一个声音从带有丹桂香味的半空中飘过来,声音模模糊糊,但表小姐听清楚,有人在叫她,她心里一阵焦急,想要装作没有听见,捻起裙角便要走,却没料到,在喷水池的另一面被人当面拦住,那人没有动声,她头也不没抬,只就侧过身,急不可耐地说,“柳先生,我都说过了我们不合适,你不要这样了,好吗?”
急于脱身的表小姐真没想到,柳先生会找到躲起来的她,她很苦恼,难道非要她说些伤自尊的话吗?她还真不愿意。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那重重的呼吸在她的身边飘忽,弄得她阵阵酥麻,心里起了异样,不管了,是你自找上门的,别怪我无情,心一定,她就捎带转身,“我都不喜欢你.....”
话音还漂浮在空气中,表小姐已然说不下去了,时空静止着,海风扑面而来,一束一束的发丝飞扬起来扑乱了她的面,她的那只手几乎动弹不得,只得抬起另一只手拼命地去拂开滚滚落下的晶莹泪花。
站在表小姐面前的人又黑又瘦,用手捏紧了她的手腕,其他任何事也不做,两相凝视了会,嘶哑的嗓音才响了起来,“暄暄!”
两人心里激动万分,杨踞铭亦觉恍如隔世,习诗暄皮肤上的温度犹如昨日,自那日在温泉别墅里走失了她,已是两年有余,岁月中的分分秒秒不断折磨他,侵蚀他,让他变得不再是自己,不再对任何人谈感情......
习诗暄的心里不断抽紧,原来这么些年,她难以接受他人的原因,正是为了铭哥哥,本以为还有怨,可那些怨呢?恨呢?通通化作一双清泉.....他又唤了一声,坚定而又狂喜,顺带着自己也一同飞奔......
客厅舞池里,数盏名贵水晶灯照耀的光圈下,优雅的钢琴曲演奏着,所有的宾客都在看着他们,他们仿佛置身事外,只是两人彼此凝望着,这一刻忽然回到玉兰官邸,她十七岁的生辰......
远远见到两人重归于好的孔知河和明朵相视一笑,却也四目含泪,明朵的手指紧紧覆盖在丈夫的手背上,感叹岁月不老,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人结好的秦晋之好,归于习诗暄的大力撮合,孔知河在习暮云丈夫的公司里工作,而明朵不听习诗暄的劝解,死活要服侍在她身旁,直至有了女儿之后,才放弃了。
虽时间上免不了少了许多,但明朵仍不忘时常来到习诗暄的公寓里做些打扫清洁,煲汤主食的活,生活上的细事也替她想得周到。
今日能看见小姐再次执手幸福,夫妇俩能不喜极而泣吗?!
道世间情爱姻缘难定,属于你我的情分,丢失之后,若有缘,自然寻觅而归,若没有,那即便你有神仙法术,亦是无疾而终的,就正如芬儿一样,到头来,眼睁睁地看着杨踞铭决然离去,自己无处可去,又逢金陵城大乱,最后失魂落魄地流落街头,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诗暄后来才知道,杨踞铭回金陵后整理所有,托人把该转移的都替她转移到香港姑姑习暮云处,而自己再此投身入激烈的战斗中,然后就没见了身影,失了消息.....
失而复得的东西兜来转去,还是回到诗暄的手中,她从姑姑手里拿回本属于她的八音盒,八音盒里播放着那首永恒的天使之城,每每在充满霓裳而不忘寂寞的维多利亚海湾的夜里伴奏而起,她支着脑袋看着里面的芭蕾舞者翩翩起舞,安落而惆怅......
那时的铭哥哥在哪呢?
☆、番外三
六十年代末,北京一个胡同深处的庭院里住着四家人,外面日夜守着一队红卫兵,不停地在门外来回巡视,每有靠近此庭院的人,都要进行一番古怪而苛刻的盘问,吓得哪还有人敢往这里过身,几乎都要绕道而行。
所有人都变得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
这个时期,正是乱糟糟的时期,一句话,一个字,一个过去,一个身份都可以把人颠倒是非,然后让人一无所有,死去活来,到后来,弄出周身的病痛。
这家庭院里住的都是解放前有来头的人,电影演员,丝厂老板,银行职员,政府干部,这四家人被迫从各自拥有的大院子搬到了一起,四家分别挤在一套小屋子里,各家每逢夜间,都发出不约而同的叹息声,他们其实是有很多共同语言的,但谁也不敢交谈,生怕有人隔墙偷听。
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在院子里熬好了药,稳稳地垂了壶嘴,把黑黑的药汁倒进了一个破旧的碗里,然后端了碗进了屋,她的两个弟弟在屋里打架,姑娘手上的碗差点被两人的你推我攘中泼掉,幸亏姑娘机灵,小心地躲了过去。
她把药碗放在木桌上,将争得脸红耳赤的弟弟们使劲拔开,气愤地嚷道,“你们什么时候能不生事?妈妈都病成这样,爸爸又被小红兵带走,我们这个家还要不要照顾?”
“姐姐......”两人都怯生生地看着因气愤而小脸涨红的姐姐,不敢说话,更加不敢再争吵,姐姐指挥着他们去外面做事,他们也只得乖乖照作。
姑娘进去后,看见妙青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木然地望着天花板,便急着叫她,“妈!妈!”妙青此时病得几乎是皮包骨头,眼角的皱纹徒添了数道,更显苍老,凹陷下去的双眼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