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徐静书抖得更厉害,心中的求生之心却愈发强烈了。
今日这场庭辩对朝局走向至关重要,对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无论于公于私,她都非常、非常想赢。
“徐御史。”
徐静书抬头看去,却是今日的对手姜正道,以及他的同盟礼部尚书陈寻。
这二人在几个候朝官员的簇拥下走过来,笑着在她面前站定。
随着他们的这个举动,左近的几名殿前纠察御史迅速往这边靠拢,而对面的赵澈与赵昂也双双举步而来。
“听说徐御史是今年三月参与官考的,今日正好是出榜之日,”陈寻道,“预祝徐御史名列前茅啊。”
“多谢陈大人。”徐静书回望他,笑得有些发僵。
姜正道遗憾叹道:“可惜我等今日早早就进了内城,要到散朝时才能看到官考皇榜了。官考终究是人生大事,虽徐御史上任已有月余,但这皇榜上的排名将来总会被记入徐御史生平。虽待会儿上朝你我就要成了唇枪舌战的对手,但老夫在此还是要对徐御史送上祝福的。无论考得好不好,事情到底过去了,别放在心上。”
徐静书没有立刻接他这番自相矛盾的古怪话茬,只将目光越过他们,对上赵澈温柔含笑的双眸,脑中渐渐澄定清明。
她看懂了赵澈眼中的暗示,忽然明白了姜正道与陈寻为何故意凑过来没话找话——
他们多半没能从光禄府打探到关于她官考的消息,想必是推测她是因考得不好,才提前应急缺做了小小的九等殿前纠察御史。
他们故意到她面前来提官考放榜的事,以为这样能戳中她心中痛脚,多少扰乱她的思绪,先在气势上压她一头。
战前攻心,倒也常见。若当真是个因考得不好才应下九等急缺的年轻官员,此刻多半会他们激到恼羞成怒或心烦意乱。
可惜他们要到散朝后才会知道,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徐静书,是武德五年三月京中官考的文官榜眼。
徐静书微笑沉默,向他们执了谢礼。
随着御前近侍振响上朝玉铃,候朝众官陆续进殿站定,齐齐向金龙座上的武德帝行朝礼。
所有朝仪结束后,站在武德帝身旁的司礼官扬声道:“皇帝陛下谕令:太常寺卿姜正道,于内城殴打御史台都察院殿前纠察御史徐静书致伤一事,今日于武英殿庭辩,请众位大人见证共议,助皇帝陛下裁夺判罚。”
武英殿是专为大型朝会建造,无论站在殿中哪一处,只需稍稍扬声,在场每个角落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个适合庭辩的绝佳战场。
徐静书手执代表御史台的獬豸令出列,一步一步,从百官最末走到玉阶近前,与姜正道面向而立。
“以往法司启动弹劾庭辩,官员都会手捧典章律令,怎徐御史却没有?”
姜正道淡垂眼帘,遮去眸底幸灾乐祸的微光。
“多谢姜大人关切,”徐静书也敛下轻颤的羽睫,“典章律令、条例规制,皆在我心中。”
百官瞠目,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嫩生生的小御史,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耳背。
明明是柔善可欺的语气声调,话尾还颤颤的呢,这说出的话让人听着却怎么像是……
有点狂啊。
第七十五章
虽然徐静书脸很烫,官袍下摆掩盖下的腿一直在颤抖, 但脑中却是出奇的清明。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旁人的惊讶, 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在旁人听来有多自大。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稍顿片刻后,她中规中矩地破题开局。
因半个月前她的顶头上官江盈已就此事弹劾过姜正道一次, 故而她的破题大致承袭江盈定下的基调,并再次重申了御史台希望对姜正道处以罢官并褫夺荣封的诉求。
见她只是将上次江盈说过的话换了一种表述, 姜正道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脸上甚至浮起了长者爱幼般的宽容笑意。
“当日冲突确实不该,我无意间伤及徐御史, 也着实有过错。但御史台两次三番要求对我行如此重处, 咄咄逼人到如斯地步, 请问依据为何?”
徐静书抬眼看向他,缓缓道:“依据为《御史台都察院殿前纠察御史当值纲要》, 第三页, ‘纠察御史督导一应人等上朝之仪容及言行, 官员无论职等、勋贵宗室无论封爵品级, 皆因听从, 令行禁止。令出罔顾者,视为过,由都察院七等秉笔御史弹劾之;于内城中公然殴打纠察御史者, 视为罪, 由都察院主官弹劾之。’”
这是姜正道第二次领教她这种可怕的复诵技能。
可在场众官中的大多数,以及金龙座上的武德帝,却都扎扎实实被惊到合不拢嘴。
嫩生生的小姑娘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对手, 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仿佛那页书就摊开在她眼前。
平静,流利,笃定,让人根本不敢轻易开口判断她到底是现编的,还是确有此条款。
在众人讶然抽气声中,姜正道敛了敛神,重振旗鼓:“即便徐御史所言皆实,可方才所述条款中只说‘视为罪’,却并未提及惩处细则,你御史台凭什么判我罢官并褫夺荣封?”
“姜大人的意思是,您认这‘罪’,只是不服这‘判?’”徐静书眼神忐忑地小声确认。
她的弱气显然使姜正道大受鼓舞,立刻振袖挺身,趁势追击:“正是!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