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山折返的那个魔鬼教练。
偏偏屋里的两个人还都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叶枝一心想要叠好衣服,努力和张开手臂都抻不直袖子的风衣纠缠。林暮冬远距离观察评定,偶尔开口帮她出主意。配合得严肃端正,几乎要让外人以为这也是什么挺重要的训练或者比赛。
刘娴叼着叉子,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
小姑娘折腾半天,终于顺利把衣服折在了一块儿,心满意足地弯起了眼睛。
林暮冬就站在床边不远,小姑娘雀跃着扑过去,把衣服交到他手里,黑白分明的眸子明亮地弯着,细细地变成了一对澄净的月牙儿。
林暮冬呼吸稍稍一顿。
两个人离得有点太近了。
近得能看见额间绒毛一样温顺柔软的碎发、薄薄的一层细汗,和睫尖盛着的细小光海。
他本能地抬手,接过那件叠的整整齐齐的风衣,视线拢着小姑娘看着好摸得要命的短发,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动了下。
护腕的粘扣开了一点,随着动作,跟袖口纯棉的布料悄然牵扯,让他的动作也跟着稍滞。
林暮冬落下视线,看着自己的右手,眼底光芒重新一点点归于深邃的沉黑,声音却依然平淡温柔:“睡吧。”
叶枝还弯着眼睛,高高兴兴的,熟能生巧:“林教练晚安。”
刘娴实在八卦得要疯了,一边自责不应当一边在门外捧着滚烫的面桶围观,听见这一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窗外才只是稍微暗淡的天色。
林暮冬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不光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他还走到窗户边上,把半开着窗帘拉严了。
屋子里顷刻归于安静宁稳的昏暗,只剩了盏小小的床头灯,温柔洒落着暖黄色的淡光。
林暮冬朝小姑娘点了点头,一丝不苟回应:“晚安。”
他的动作稳定无声,挪开几把可能磕碰着小姑娘队医的椅子,夹着那件不光不能折,按照柴国轩的说法最好压都不要压、碰到了都要立刻掸灰喷水鞠躬三联的风衣,转身出了门。
刘娴捧着泡发了的面桶,在林教练出来之前,矫健地抬腿跑了。
去泡面的刘教练和送队医回去休息的林教练前后脚进了办公室套间。
林暮冬刚缺席了一阵,在桌边坐下,听步|枪队和飞碟队说刚才的讨论结果。剩下的人都在埋头吃泡面,柴国轩好不容易从一脑门子的射击数据里轻松一会儿,飞快拿目光审讯刘娴出去打探到的结果。
刘娴端着面桶坐了一会儿,抄起手机,低头发短信:柴队,现在是晚上吗?
柴国轩愕然:你眼睛出问题了?
替这些队员从小操心到大,柴国轩唠叨的那些话在输入法里都有了联想,教训立刻跟着发了过来:早说你们要早预防早预防,就是不听!怎么回事,黄斑眼病?黑影有多大,什么形状的?
刘娴:……
刘娴抬头看了看林暮冬。
林暮冬看起来没受任何影响,坐下继续分析比赛,又变回了和平时一模一样的严肃冷淡。
老人家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刘娴又往好里想了想,挑了个最好的可能,回复:没有,耳背了好治吗?
*
刘娴足足用了三个小时,才让柴国轩相信了她只是没听清楚话,确实还用不着带助听器。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明天就要有第一波赛事,教练员们也要给参赛队员调整状态放松心情,各自匆匆赶回去给队里作动员。只有柴国轩跟手|枪队的教练组还没走,陪着林教练坚守在了办公室,继续开晚上的研讨会。
“手|枪队不一样,不给他们开会更好。”
刘娴靠在沙发里,按按额角:“就让他们看着打吧,能不失误就是最好的发挥了。”
很多话在林暮冬的坚持下已经不那么忌讳,讨论起来变得容易了不少。刘娴尽力无视着柴国轩身上沉沉的低气压,拿着花名册和林暮冬有一说一:“你做的挺好的了,能准备的咱们都准备了,剩下的到底也要靠他们自己。”
林暮冬没说话,又翻了一遍花名册。
刘娴知道他在想什么,缓和着语气坐直:“等这批回去,咱们就抓新人。不行我就下去省队走一圈,肯定还有没发现的好苗子……”
柴国轩忽然咳嗽了一声。
话才出口,刘娴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飞快闭上了嘴巴,来回看了看。
林暮冬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合上花名册,声音平淡:“去省队走一圈吧,看看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