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一路披荆斩棘,胜下无数同僚才得今天这一位置,这中间再加上需要他照料的寡母、幼弟、妻儿、亲族,心力交瘁,早早落得鬓霜白发。他外放了二十来年,异乡漂泊,聚少离多,人到中年倍感孤独焦虑,再不回京只怕就要奔波死在路上了……
谢太尉的情况他自然知道,太尉自然是孤臣,但是他还知道,太尉也是可以变通的。
秦明浩三人的到来,很快就被报给坐在廊下等候的谢骁知道了。
谢骁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屋子,知道里面的人在洗浴,交代门口的侍女自己一会儿再过来,就往前部的会客厅去。
对于秦明浩,谢骁并不陌生。秦明浩是二品知州,不只要管理地方政务,也要统辖一地军务,虽然实际上他并不能指挥厢军,只担着替军队讨些补给的吃力活。谢骁这两年间就收到过他几次奏请陈条,说起来算是他半个上官了。
谢骁走入会客厅,秦明浩就站起来,向他行了上下级之礼:“谢大人。”
“秦大人快请坐。”谢骁热情些,上前托了他的手臂,又吩咐上御赐的好茶水。
秦明浩也就顺势坐下,又叫玉萱和湖菱上前,面不改色道:“谢大人,这是小女景语身边惯常使唤的两个丫鬟,我怕她在府上没有人照料,就给她送过来了。”
实则太尉府又不是抢了九娘子来做下人,自然会好衣好食供起来,秦明浩这么说,就是表明秦九娘也是有娘家有人惦记的,是在要谢骁表态。毕竟谢太尉忽然拦在道上,不明不白的,叫人心里没底。秦明浩聪明之处在于,他虽是来问责,但不是要先得太尉府准话才点头,而是推了两个陪嫁侍女在前,认了谢太尉作为,再来要他这个便宜女婿一个承诺。
软硬刚刚好,既是一个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又是一个下官的谦和姿态。
谢骁自然是骑驴下坡,站起来给秦明浩作揖行了一礼:“还请秦大人放心,九娘子是我请了圣旨赐下的妻子,今日是我仓促失礼,改日一应礼节我会过府补上。”
饶是已经听陈氏说过一遍谢太尉的疯言疯言,这会儿再听他搬出圣旨又说一遍,秦明浩还是不由抖了抖颌下的山羊胡须。且谢太尉当着秦家两个丫鬟的面给他行礼,也让他的虚荣心不可抑制地飘了一飘。他在喉咙里清嗽了一声,识趣地没有再提这事,转而问道:“既然谢大人有圣旨,为何不早些讲明,我们府上也好有准备,倒叫王家那边有了误会?”
谢骁自然不能说是皇帝的意思,也没有推给王家,再行一礼十分诚恳地向九娘子、向秦家道歉,再三表明是他的错,是他做了混账事,让九娘子受了委屈,请秦府上下原谅他不智之举。
秦明浩连受他两礼,耳中又听得太尉低头弯腰认错,更是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女儿已经被带走了,就算他再把人带回来,王家还会要吗?事已至此,他若不能一举把太尉府屋顶掀翻了,便只有默默接受。唯一可喜的是,他觉得比起推诿不实的王举人,谢太尉似乎真是挺喜爱他的庶女儿。
顺着圣旨的台阶,太尉也道歉了,他不好真摆出老丈人的架势痛打他一顿。秦明浩就站起来要告辞,实是他也有些受不住太尉这样伏低做小,“今日府上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先回了,还请谢大人三日后带小女回家坐坐,她母亲想念得紧。”
陈氏说不定是十分头疼,而不是十分想念,但那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三日回门,秦明浩都认了,秦家那边的事自是交给他来解决。相应的,其余事情则要留谢骁太尉处理。
谢骁就亲自送秦明浩去了轿厅,当着众多人的面,向他行礼祝归。
饶是秦明浩脸皮厚有一尺,这一趟连受他三拜,再受他伏低做小诚恳姿态一番,也有些晕乎了。
那可是谢太尉啊,这辈子没敢想过!
玉萱和湖菱便这样被秦老爷丢在了太尉府里。
她们两人眼神也不敢乱瞄,在会客厅里忐忑地站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招呼她们,“请问两位姑娘是夫人的侍女吗?”
“夫人?”玉萱愣了愣才想到是谁,觉得这眨眼之间娘子就成了谢夫人,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她别扭地应了,就和湖菱跟着这个眉眼俏丽的侍女往后院走去。
说起来这是玉萱第三回来到太尉府。第一回她头也不敢抬,只跟着朱门令穿迷宫似的到了接着书房的一个小花厅;一回是跟着娘子来做客却被虞娘带跑了,只困坐着喝茶吃点心;这回再来,她偷眼看着,就见太尉府后院古朴雅致得很,比秦府的花园还要美上几分。
她们走了许久,那个侍女终于来到一处小楼前。那楼前还晒到阳光的地方,有只橘色猫儿侧卧在一小块竹席垫子上打盹。
“我们九娘子是在这里吗?”湖菱拦住玉萱的脚步,有些警惕地问道。这地方景致是很不错,但九娘子初来乍到,不大可能有一只猫儿能在生人门口卧榻檐下。
“你们来了。”
莲子就笑盈盈地抱着几床半新不旧的被子,从屋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