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间所有混沌无知的生灵,不知所谓地活着。
直到死后,她才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
在那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 她连想回忆些什么来打发孤寂的时光,都没有太多可供缅怀的生动过往。
惟有木蝴蝶的温暖絮语能证明,有个叫第五月佼的姑娘, 真的曾到人世间走过一遭。
苍白到近乎可悲地,走过一遭。
她就这样在黑暗混沌中,从开始的焦灼、不甘、悔恨,到最后麻木地存在于那凄冷的孤寂与黑暗里。
直到有一天,似有悉悉索索动土的声音传来。
之后,虽神识仍被黑暗混沌绵密包裹, 她却仿佛很清晰地听到了,阳光穿透白云的罅隙, 温柔倾泻在林间枝叶上。
听到山泉细细淙淙,听到飞鸟羽翼扑簌,听到花开,听到树摇。
听到了红云谷中,一切曾被她忽略的,不起眼的美好。
最后的最后,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嗓音说,“抱歉,我来晚了。”
低哑的嗓音里有不容错辨的震惊,可更多的,是深重的自责、歉疚与……淡淡的怜惜。
陌生嗓音,短短六个字,与阳光、山泉、飞鸟、花开的声音混在一处,却似乎剥开了某种束缚,使长久困囿于狭窄黑暗的月佼又见人间韶华。
那个瞬间,她欣喜至极,却又遗憾至极。
她很想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为何而来,又为何歉疚。
她很想瞧一瞧这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模样。
很想告诉他——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感激。
谢谢你来,让我重又听见这世间的美好。
然后,她醒了,回到十六岁那年的秋天,端庄明丽,前路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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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月佼再细细回想,终于明白,前世在黑暗中听到的那阵悉索动土的声响,想来该是破坟开棺的动静。
前世她是不带脑子活的,许多事自不会去细想;可如今的她已渐渐不同,有些事的关窍一旦通了,就能将它们连起来。
祖父罗霈。椒图兵符。李玄明。出现在红云谷的严怀朗。缚魂丝。
或许,前世在她死后,玄明最终找到了椒图兵符。他未必真的清楚那枚兵符可以调动哪一支军队,在作死查证的过程中多半就会泄露风声;而椒图兵符一现世,奉命寻找罗霈下落的严怀朗自会很快知晓,并循线追踪。
如此一来,严怀朗出现在红云谷,就顺理成章。
然后他就会知道,罗霈有一个女儿叫第五念,第五念有一个女儿叫第五月佼。
而无论是罗霈还是第五念,甚至月佼,全都不在人世了。
就在罗霈的血脉传承彻底断绝之后,椒图兵符现世,严怀朗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不去查证这其中的阴谋。
所以他带人破坟开棺。
或许,正是严怀朗此举,无意间替她解除了“缚魂丝”的禁锢,使她在冥冥之中,获得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此时的月佼又想哭,又想笑,更想抱抱这个总是在她茫然无助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真可惜她不是真的松鼠精,不然她还能变出毛茸茸的大尾巴,递到他手里哄哄他开心。
她想,等自己醒来以后,若他再胡乱叫她“小松鼠精”,她就应一声。
然后告诉他,你救过的小松鼠精,化了人形,来找你报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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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严怀朗走到门外,吩咐人准备马车要带月佼回京时,泪流满面的木蝴蝶立即奋力挣扎,口中慌张大喊:“姑娘中了‘缚魂丝’,不能轻易动她!”@
正要将她押上囚车的一名士兵愣了愣,见严怀朗蹙眉走了过来,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将人松开。
严怀朗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他心中忧怒交加,若是旁人的话,他是不会搭理的。可方才这女子说的是,“姑娘”。
他记得月佼曾说过,在红云谷中,她的父母唤她“佼佼”,谷主叫她“月佼”,旁的人都尊称她“神女”。
惟有她最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