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瞬,又退回来,“……欢迎光临。”
连煜走进屋来,漆黑的发顶有些被打湿的亮泽,陶乙才意识到外面可能下了毛毛细雨,这一天下来时晴时阴,蔫蔫的晃了一天总算下起雨来。空气中翻涌着泥土的腥味。
他的头盔也是湿的,闷声走到吧台前坐下,搓了搓淋雨的手臂,指着菜单的一个角,“冰冻摩卡。”
“两杯。”他像是想要强调什么,伸出两根手指。
陶乙点点头,烟盒收进口袋里,脸上不带情绪,对此没有异议。“好,稍等。”
他走回吧台里,连煜的目光还附着在他挺直的后背上,中间有一条因为瘦而凹陷的曲线,被他白色的衬衣衬托得格外显眼。他低下头,掏了手机放在桌上,旁边夏皆好意递来纸巾,“给你擦脸。”
“谢谢。”他说。
“要不要这么不情愿啊。”女人瞧他一眼,“这样追不到人的弟弟。”
“哦。”连煜嘴角向下,看起来还是一副不忿的模样。
夏皆立即感受到了一种多年来发于他儿子身上的恨铁不成钢。
那头的摩卡已经做好,陶乙正在吧台里装杯,用银色的搅拌棒依次撇去将要溢出杯口的泡沫,擦干净手,端着盘子轻轻放在连煜面前,“请。”
下一秒连煜却直接把其中一杯放在他面前,“请你的。”
陶乙站住了,以罕有的机会和连煜四目而视,他身体还维持着转向另一侧的姿势,可能随时走掉,把连煜和他不明来由的主动示好都扔在这里,但是他没有。
他并非不懂人情世故,能够体谅那种转身离去的难堪,所以他用眼神和夏皆做了请示,得到应允之后便坐在了连煜的旁边。他把腿收到椅子下面,“谢谢。”
连煜移身靠近他的时候他条件反射的闪躲了一下。
他为自己的防卫过当感到些许尴尬,只好又坐正了,听着连煜的声音。
“只是请你喝杯东西。”他识相地退回去,那只缠绕着刺青的手臂挨着陶乙的衣袖,“你要是愿意,下次可以请回来。”
这种不用亏欠的往来让陶乙稍稍松了口气,回想起苏利休说过的话,他责备自己的敏感,不再刻意针对连煜投向他的眼神,“好。”
他握起被冰水包裹着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或者,”连煜又说,“拿你的手机号来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陶乙放下杯子,底部摩擦桌面留下一行水渍,连煜注意到他的神情比较刚才透露出了紧张。
不像是强烈的抵触,他把那些情绪掩藏得很好,像那种任何时候都不会失态的大人一样;他只是感到一点紧张,因为自己似乎触及了他的私人领域,就像刚才无意的接近,让他想躲开。
连煜觉得很有趣。好像他每天路过看到他准时出现在阳台上、不需要猜测和盼望一般使人安心,他有时候抱着猫,有时候单纯发愣,手指间夹着半支烟,在时间与夕阳中交错呈现的冗长空白中,发现他藏在眼里的心事——那么有趣。
就连那副假装大度而隐忍的模样都有趣。
连煜喜欢有故事的人。他自认处在一个青黄不接的岁数,无法用成熟与阅历为自己增添魅力,骨子里还有甩不脱的、浅薄的好奇,而这种以发展某段关系为前提的“好奇”在他心中替换成“喜欢”,出发点诚然算不上含义深刻,但也无可厚非。
外面雨下大了。他听见陶乙开口,伴着雨声。
“连先生……”
“叫连煜就行了。”他歪头打断他,“我应该比你小。”
“多大?”
“二十三。”连煜看似百无聊赖的摸着手机,实际上始终都侧耳听陶乙的话。他自言自语似的,“我比你大三岁。”
连煜停顿着,难得笑了笑,嘴角朝一边斜斜提起,配合面容生出一股既天真又邪恶的味道来,“别告诉我你把我当小孩儿啊。”
这恰中陶乙的内心。连煜给他的印象便是如此,唐突,直白,不讲道理,因此他没有迅速否认或反驳,而是等连煜往下说。
连煜知道他在等什么。
“我猜你想知道为什么,”他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陶乙垂下眼睛看别处。
“可能你身上有什么气质,表象,也许……味道,在吸引我。”他回答得十分坦荡,这些在其他人口中可能会觉得难以启齿的告白,他说起来却随意得如同呼吸,带有一点自然的真挚。“比如你坐在这儿,我完全不想看别人。”
“然后我会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就好了。”
“这理由算充分吗。”他说,不是问句。
直到夏皆的店关门打烊,雨都还没停下。屋子里没人说话的时候只能听见不间断的沙沙声,静默又一次被扩散,带着深夜里微凉的湿气。
陶乙忽地想起一个叫人津津乐道的典故,是那个著名的文字游戏,“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除了必须的理由,他连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只好问对面的男人,“你怎么回去?”
连煜反问,“你觉得呢。”
夏皆趴在吧台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左看右看。
“不管你们怎么打算,老娘都要上楼睡觉了。”她指指墙上的钟表,“也许你们不介意留下来帮我看店,但我有点介意孤男寡男同处一室,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陶乙为难的目光从夏皆脸上移到墙角,那里的公共雨伞早就被客人们拿光了;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