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死都不会忘记那日在脏污的牢狱中第一次见到顺王的情形,他从前不是没见过顺王,却第一次觉得,顺王生的如此俊雅好看,周身的气势也比旁的皇子甚至于太子更显威仪,他被折磨的沉寂了两年的心忽的在此时勃勃生机的跳动了起来,他当时想着,只要顺王愿招揽他,他必用一身本事全心效忠,果然后事就像他想的那样,他承蒙顺王看中在他麾下做事,还不知不觉间成了他心腹重臣。
檀州两年流放的日子虽对他来说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却在每夜欲歇息时,总也忍不住想着,这两年像是上天定好的宿命,如若他不曾流放檀州,大约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得遇顺王,为顺王效命了,一时不由感慨万分。
林言心里转着各种念头,面上却不曾显露半分,饶是这般谢景安也听的揪心不已,什么过往云烟,什么不值一提,这不过是安慰人的话罢了,谢景安可到现在还记着林言的惨状,从小锦衣玉食长起来的英俊少年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脸上脏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貌,身上破着个大口子裹着点脏布就这么躺在又脏又臭的稻草堆上,若是谢景安再晚去几日,说不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里头,连个正经的墓都没有。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谢景安经历了这事儿每日不做噩梦就算好的,哪里能像林言表现的这么云淡风轻,即便林言再稳重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之所以不说,只是埋在心里不愿对人说罢了。
谢景安越想越忍不住对林言心生怜惜,捡起桌上的筷子伸长了手将林言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扯出来塞进去,而后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你放心,你如今在本王麾下做事,就是本王的人,本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将你欺辱了去,你且再等一两年,待本王将封地治理的有了起色,在朝中说话肯有人听了,就必然上折子让父皇重审你家的案子,还你家一个清白,到那时本王放你回长安,让你锦衣回去为你父母兄长修墓。”
谢景安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把自己已将他留在长安的弟妹子侄赎出来好生照应的事说出来,原先不说是想等将人接到莫州好给他一个惊喜,可如今他却想着,林言遭此大难,在世上的亲人本就不多,除了林婉这个妹妹,也就剩下长安城里几个卖身为官奴的庶弟庶妹以及子侄了,如今虽不能让他们团圆,但谢景安告诉他,至少也免了他的担忧,也对以后的生活添了几分期许,身上也多点鲜活的人气儿了。
谢景安这么想着,嘴里也慢慢的说了出来,缓缓道:“还有一事本王一直没告诉林将军,那时林将军刚从牢里头出来,伤的极重,人也昏着,令妹又是女眷,本王不好找她商量,便自作主张派人回长安打听林将军其他几个未被流放的亲眷,前些日子本王派去的人传回了消息,林将军几个弟弟妹妹以及子侄已尽数找齐,如今就安置在本王位于长安郊外的庄子上,传回来的消息说,林将军几个亲眷虽吃了些苦头,却无甚大碍,将养上一阵子也就养回来了,林将军不用担心,待过个一年半载长安盯着你家的人少了,便将那几个孩子送到莫州来,让你一家团圆。”
谢景安尽量将话说的轻松些,就是未免林言听了太过激动,又对着他说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谁想到他语气已这般平淡了,林言却依旧神情一震,满目感激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堂中就要对着他下拜,谢景安赶紧伸手扶了他一把,带着些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如今是本王麾下最得用的武将,又为本王分忧解愁,几立功劳,本王便为了让你安心做事也是要替你解了后顾之忧的,你若是真感谢本王,就不要折腾彼此拜来拜去的,留着精力好生为本王办差,多剿几个匪寨,就是对本王最好的报答了。”
谢景安极力托着林言,才让他没能拜下去,但终究还是对着他一躬到底,深深看着他郑重道:“殿下说的是,末将此后必定全心全意为殿下效忠,必不费殿下一番心意,负殿下所托。”
第89章 出挑
这么敞开心扉谈论了一番, 谢景安顿时觉得又与林言亲近了不少, 说话越发随意, 若不是此情此景皆是古香古色, 谢景安还真当是后世在宿舍里头, 并舍友一起侃天侃地聚餐闲谈呢。
拘着林言好生吃了一顿饭,又亲眼看着他将下人呈上来治冻疮的药膏抹在手上, 并再三答应他会好生护养着手,才放林言回去歇息,让他睡好了有了精神再来见自己。
林言这一走, 谢景安原本也打算消消食就睡下,谁想消食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身体疲乏,精神却亢奋着睡不着了。
谢景安还记着明日有一大堆事要办,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 连绵羊都数了好几百只了, 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谢景安愁的头都疼了,最后没办法,干脆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让值夜的下人进来点了灯, 就靠坐在床头上,就着昏暗的烛光凝神想起事来。
他今日向林言问起巡城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