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弄错了!他不是妖邪!”林明煜眼看着要动手,情急之下无人听他辩解,当即握上剑柄,抬高嗓音道,“都住手,你们……”
焦急的话语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他再张口却发不出声响,下垂的手里忽然多了微凉的触感,抽出小半截的佩剑又落回了剑鞘,浑身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他吃力地垂眸去看,自己另一只手不知何时被闪身而来的颜华悄然握住、再施以点穴之法将他整个人定在原地。
万花曾说自己是习武防身,使得一招芙蓉并蒂倒丝毫不含糊,快准狠地在他拔剑之前便掐灭了他的说辞,让脸色苍白的林明煜哭都没机会哭。
“道长擅闯内舍本就不妥,眼下状况复杂解释愈乱,我可自辩,你不必说什么。”颜华凑到他耳畔飞快地说与他听,感他柔软温热的手果然捏起来舒服,再看一眼那白嫩的脸颊忍住了伸手捏一捏的冲动,朝他扯出个微笑,轻叹一声,“塑像当真比不过人。”
林明煜看他仍是泰然若素的模样,努力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个音,频频看他又不得动作,心下急得要命,只得瞪眼。
“嘘,后会有期。”颜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松开他的瞬间便给人擒住带出门。
小师叔欲探个究竟才第一个冲进来,不料撞上这等大事,救也不是、数落也不是,惊骇之余又唯恐他真的遭难,给道姑匆匆行礼后一摔衣袖跟了过去。
林明煜眼睁睁看颜华莞尔一笑踏出门,待一干墨袍万花陆续走尽才得以挣脱点穴,一个箭步想追上去,哪知师伯拂尘甩过肩头自己便给锁了足。
“师伯,放开我!”林明煜大惊,当即伸手拔剑而出,并指念口诀、欲以凭虚解,谁知才起了个头,又被师伯一记八卦洞玄封了脉。
“他若清白自会解释,谁都能求情、独你不行,莫要添乱。”道姑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并指压下他手里的剑尖,摇头轻道,“替人出头也好、主持公道也罢,剑不利全是枉然。”
林明煜脸色御白,直听得脊背发冷,明白此时此刻不同师伯打一架是插不了手了。
当年康雪烛诓骗高绛婷、下毒手之前,高前辈也是无知无觉、深信不疑的。他一个小小纯阳弟子人微言轻,眼下又是一个“受蒙蔽”的角色,解释只能加深误会。师伯一席话分明警告他不得擅动,就连师弟也在一旁扯他的衣袍下摆、朝他再三摇头。
纵然知道这些道理,他仍是想冲出门厅去解释一番,可他打不过师伯。
他打不过师伯,平生第一次痛恨为何没能好好练剑,否则成为优秀弟子,打不过也能说上话,换成顶顶优秀的那个师兄,说不定三两下就能拦住人、光靠气魄就可将事情说明澄清。
面点温热未动,宣纸笔墨尚在,林明煜张望人来人往后空落落的几进厅堂,只觉得无力至极。
道姑见他面色灰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不忍,放软了声音宽慰道:“我会替你去说几句好话,你莫要伤怀了。”
“是,师兄,我也会说两句的。”师弟紧张地补充。
林明煜摇头,向来温和带笑的脸面难得肃然。
记得他入门时师父曾挨个问为何练剑,同辈师兄弟姐妹或答惩奸除恶,或答扬名天下,也有答光耀师门或任侠江湖的,只有他一个答了强身健体。师父没有数落他反而点头称好,让他倍感高兴,从而心安理得至今。
数年过去,他虽有长进却无忧无虑只盼安度此生,似乎那些宏大理想都离自己太远,谁知需要拔剑的时刻就这么猝不及防到来,而他剑刃未锋、徒然无用。
早些时候他还笑谈剑分三种、不必强求,没想到这么快就悔了,同时也飞快地想起了师父曾背转身朝他叹息的话语:
剑为人所握,剑尖指着谁、挥剑因何人,必有缘由。
强身健体算不得缘由,有能力护人才是挥剑的理由。
虽未有匡扶天下、伸张正义那般志高伟大,却足够让人有勇气握上剑柄,有信念护着想护的人。
彼时天际始亮,柔和的晨曦穿过薄雾照在岩壁飞瀑之上,映得厅堂粼粼生光、似主人从未归来。
字如其人像有韵,颜华作书收放自如,于此事想必心有应对之法。他说后会有期,定有归期。不如稍安勿躁、信一回,大不了……
他经脉解封已然能够说话,望见师伯心疼无奈的表情,缓缓将攥着的纸页塞入怀,道:“颜华赠字塑像以待我,我却无以为报,若误会太深、他必定受罚,还请师伯允许弟子共苦。”
林明煜从小自在无忧,根本是个喜甜怕疼的人,说出这番话让道姑和师弟面面相觑、愣在当场,不及询问缘由,他已收了念诀拔剑的念头、深揖一礼是作决心。
师伯蹙眉将他打量,恰逢去而复返的万花弟子前来招呼客人,她横竖不放心留人在此,点了林明煜师弟与他同行、将人直接带回了华山。
塑像的风波一起,师伯便没有好脸色,同去的几个纯阳不敢停留,皆当日陆续回去了。
师伯是最后一个走的,拖了三五日才磨磨蹭蹭返程,先到掌门处请示,又折到老君宫送药,最后才找到关门的自省的林明煜,敲开一条门缝将卷轴抛了进去,说了句“仙迹岩罚抄三千字,幸好是误会一场,你最近莫要再惹事”便飘然而去。
林明煜几日不得安眠,同师弟在屋里商量下一步“对策”也恍恍惚惚,摘了头冠裹着外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