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改日了,”周将军还没等他说完就已开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捡些有用的拿就行了,衣裳被褥我都给你做了新的,不足的明日带你上街买。”
白小蝶心里噔的一声。“将军……”
“今晚你就搬过来住,客房我让张妈收拾好,给你的东西也都放进去。”
“将军,这万万使不得,”白小蝶想都没想便张口拒绝,搬过来住,何异于羊入虎口?
“什么使不得,我说使得就使得,就这么定了,”自幼高人一等的周蓉清,说一不二惯了。
白小蝶还想说什么,被周蓉清打断,指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告诉他,“这是小李,以后就是你的专职司机,你想去哪里,吩咐他就行。”
那小伙子也很有眼力见的鞠了个躬,请白老板多多关照。
周蓉清说完就走了,他师部还有事,会议不能误了。剩下白小蝶一个人,心里乱的拧着的丝线一般,他以为早些离开,噩梦就能结束,却怎么也想不到,这魔王竟让他住到自己家里,这不是邀请,是命令,自己没有资格拒绝的命令。
无论如何不敢劳烦人家司机,要自己走回戏院。小李打死不依,死拉活拉把白小蝶拉上了车,一路不停的陪小心,唯恐这新宠不高兴了,师座会怪罪。
来不及多想,白小蝶回去了便开始化妆,今日中午,大戏要准时开场,全本的玉堂春。
原本那戏院老板还一直担心,这一夜折腾下来,白老板能不能吃得消,今儿个的戏,还能不能准时开场,结果看他精神还行,也就放心了,看来昨天晚上,周将军也没太过分。而且,从白老板能在周府过一夜,今天一身价值不菲的新衣看来,周将军应是十分满意,很喜欢他。
将近午时,看戏的人们早已经来了,不光坐票已卖完,连站着的地儿都没了,这白老板,不光□□了北平,最近在咱们蓉城,也是红的发紫啊,当然,看戏的人也大都心里有数,他背后有人捧场撑腰,抱大腿把他当佛供着的,自然也就多了。
大幕拉开,从第一折起解开始,这可是程砚秋先生的拿手曲目,多少人唱过,都不及程先生一二,可这白老板,看过这出戏的人都说,真有了程先生的几分□□。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脍炙人口的几句流水唱完,下面掌声雷鸣。接下来开始了二黄导板,苏三开始自叙她的悲惨命运。
“在当初在院中何等娇养,至如今直落得罪衣罪裙……”
很快到了最经典的三堂会审。这也是最考验演员功夫的一折,要跪在地上近一个小时,光这项功夫,没个十年八年恐怕练不出来。白小蝶自幼学戏,玉堂春这出也是所有小旦必学的,师父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跪。
戏曲里的跪,可又不单单是他平时的罚跪。要跪的端庄,头不能抬,也不能低,手还要一直端着,一天下来,整个骨头架子都能散掉。跪了一天又一天,膝盖紫了又青,青了又紫,终于跪到师父满意的时候,他自己也站不起来了。
就是在这样的皮鞭和罚跪中,一代名伶白小蝶,横空出世,□□了大江南北。
“那一日梳妆来照镜,楼下来了沈雁林。他在楼下夸豪富,胜比公子强十分。奴在北楼高声骂,只骂得雁林脸含嗔……”
“一碗毒面付奴手,奴回手付与了沈官人。官人不解其中意,七窍流血他命归阴……”
“犯妇本当不招认,无情的桚子我难受刑……”
一整段的三堂会审结束,下面又是如雷的掌声,台上已经堆满了观众扔上来的金银珠宝,头面首饰,到了这一折结尾,苏三还要再唱上几句,就可以下台了。
白小蝶起身,照戏里样子摸了摸膝盖,这是戏里苏三跪久了,膝盖难以忍受,于他白小蝶而言,早已习惯了。
“这场官司未动刑,玉堂春这里就放了心……”
在他走向王公子,唱出最后几句“玉堂春好比花中蕊”的时候,转身之际,惊鸿一瞥,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依旧坐在贵宾席,端着酒杯,笑着看向他,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玉堂春,和第一章的锁麟囊,以及凤还巢,春闺梦等等,都是京剧程派的代表剧目,也都是我很喜欢的,白小蝶自幼学戏,我是自幼听戏,很多全本戏词倒背如流。
因为四大名单中尤爱程派,本文一点私心,设定白小蝶是程派小旦。
第6章 争执
白小蝶不由一愣,这是他登台这么多年,头一回不由自主地出戏。
好在他瞬间反应过来,急忙跟着鼓点接着唱:“王公子好比cǎi_huā蜂。想当初花开多茂盛,他好比那蜜蜂儿就飞来飞去cǎi_huā心……”
这出戏是传统的大团圆结局,才子佳人历经苦难终得团圆。演出落幕,台下人的掌声经久不息,深宅大院的夫人小姐们恨不得把首饰扔了个遍。
白小蝶谢幕之后,一个人回了后台。他专属的化妆屋子,没他的允许,就是那戏院老板也不能进,人红就是这样,甩脸子也有资本。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一点一点卸着妆。最后一幕是一身大红嫁衣,苏三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她的三郎。多少人都说这玉堂春终于灾消难满,守得花